“只是感激?”太后挑眉,显然不信这套官方说辞,“哀家可是听说了,昨夜是尘儿亲自送你回府,并且……守了你一夜?”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他那个性子,冷得跟块冰似的,除了军国大事,何曾见他对谁如此上心过?便是对哀家这个祖母,也多是恪守礼数罢了。”
慕卿九脸颊微热,太后的消息果然灵通。她斟酌着词句:“昨日臣女身体不适,亲王……只是出于道义,加以照拂。”
“道义?”太后轻笑出声,摇了摇头,“傻孩子,在哀家面前就不必说这些场面话了。尘儿看你的眼神,哀家这过来人,还能看不明白?那小子,是把你放在心尖上了。”
她拉过慕卿九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哀家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心气高,本事大,不愿依附于人。但尘儿这孩子,哀家是看着他长大的,他性子是冷了些,执拗了些,但重情重义,责任心极强。他既然认定了你,便绝不会负你。”
“你们之间,已有念念这孩子,这是割舍不断的血脉亲情。念念那孩子,哀家见过,聪慧可爱,是个好的。难道你忍心让他一直这般身份尴尬下去?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家?”
太后的话,句句敲在慕卿九的心坎上。她确实在意念念,希望给他一个完整、安稳的成长环境。而“名正言顺”这四个字,在这个时代,有着非同寻常的重量。
“哀家知道,你或许对皇家、对婚姻有所顾虑。”太后仿佛能看透她的心思,继续说道,“但哀家可以向你保证,只要有哀家在一日,这后宫之中,无人敢给你气受。尘儿那边,哀家也更会为你撑腰。他若敢有半分对不起你,哀家第一个不饶他!”
这话已是极重的承诺。等同于表明,太后将是慕卿九在皇室中最坚实的后盾。
“至于名分,”太后看着她,缓缓说道,“你救治哀家有功,揭露逆党有功,本身又是尚书府嫡女,身份尊贵,配尘儿这个亲王,绰绰有余。哀家想着,择个吉日,便让皇帝下旨,为你和尘儿赐婚,正式册你为亲王妃。让念念认祖归宗,堂堂正正做亲王世子。你看如何?”
赐婚!
太后终于明确流露出了这层意思。这不是商量,而是带着长辈关怀和权势支撑的提议,甚至可以说是安排。一旦赐婚旨意下达,便是板上钉钉,几乎再无转圜余地。
慕卿九的心跳骤然加快。她想起了昨夜夜漠尘那番真挚的表白,想起了他守在外间的身影,想起了他对念念的疼爱,也想起了自己心中那些关于现代与古代、信任与托付、独立与依附的挣扎与考量。
太后给出的条件,无疑极具诱惑力。正妃之位,世子之名,太后的庇护,夜漠尘显而易见的情意……这几乎是这个时代女子所能企及的顶配。
她应该立刻感恩戴德地答应吗?
脑海中,另一个声音在提醒她:一旦接受赐婚,她便彻底与皇家绑定,从此卷入更深的权力漩涡。她将失去一部分自由,需要遵循皇室的规矩,面对更复杂的局面。而她与夜漠尘之间,那尚未完全理清的感情,是否会因这纸婚约而变质?
“太后娘娘厚爱,臣女……感激不尽。”慕卿九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并未因这巨大的恩宠而失去方寸,“只是,此事关乎终身,臣女……还需些时日,仔细思量。况且,臣女生母死因未明,大仇未报,此刻谈及婚嫁,心中实在难安。还请太后娘娘,容臣女一些时间。”
她没有断然拒绝,也没有欣喜接受,而是给出了一个合情合理、且符合她一贯人设的理由——为母报仇。
太后看着她不卑不亢、沉稳有度的模样,眼中非但没有不悦,反而掠过一丝更深的赞赏。若慕卿九立刻答应,她或许会觉得此女终究难免俗流,看重权势。但她此刻的犹豫和坚持,正说明她并非攀附之人,心中有丘壑,行事有章法。
“好。”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并未强求,“哀家明白你的孝心与顾虑。此事不急,你且慢慢想。哀家这把老骨头,还等得起。至于你生母之事,”太后眼神微凝,“若有需要哀家相助之处,尽管开口。在这大曜王朝,哀家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这是又一个承诺,支持她追查生母死因。
“臣女,谢太后娘娘!”慕卿九这次的道谢,带上了几分真切的动容。太后的支持,不仅仅是权势上的,更是一种理解和尊重。
又在慈宁宫陪太后说了会儿话,仔细叮嘱了后续调养的细节,慕卿九才告退出来。
走出慈宁宫,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她却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太后的撑腰和流露的赐婚之意,如同一股强大的推力,让她必须尽快直面自己的内心,做出选择。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太后对李德全淡淡吩咐了一句:“去告诉皇帝,哀家觉得明慧郡主很好,与尘儿甚是相配。让他心里有个数,早做准备。”
这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却几乎奠定了未来圣旨的基调。
赐婚的风声,随着太后态度的明确,开始在这深宫之中,悄然蔓延开来。而此刻,尚在犹豫中的慕卿九,即将迎来来自后宫其他方向的、新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