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如同一条濒死的毒蛇被拖拽下去,她那怨毒凄厉的咒骂声仿佛还在寿安堂阴冷的空气中回荡,给这原本象征着家族尊长威严的地方,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晦暗与破败。
老夫人瘫在床榻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帐顶繁复的刺绣,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只剩下一个苍老腐朽的躯壳。她精心维护了大半辈子的体面、她偏执维护的所谓“家族利益”,在儿子冰冷的注视和孙女雷霆万钧的手段面前,彻底土崩瓦解。她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沉重而绝望的叹息,浑浊的老泪顺着深刻的皱纹滑落。
慕宏远看着母亲这般模样,心中亦是百感交集,有痛心,有失望,但更多的,是一种挣脱枷锁后的释然与坚定。他转向慕卿九,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异常清晰:“卿九,为父……惭愧。若非你今日……唉,这府中魑魅魍魉,不知还要横行到几时。”
慕卿九看着父亲眼中那份终于沉淀下来的清明与决断,心中最后一丝因过往而产生的芥蒂也悄然散去。她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父亲,往事已矣,重要的是当下和未来。柳氏虽已伏法,但其多年经营,党羽遍布府中,若不彻底清理,终是隐患。还有祖母这里……”她目光扫过状若痴呆的老夫人,“也需要妥善安置,不能再被有心人利用。”
慕宏远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久违的、属于一家之主的刚毅之色:“你说得对!是该彻底清算了!这尚书府,是时候拨乱反正,重现清明了!” 他看向慕卿九,眼神带着信任与倚重,“卿九,你心思缜密,手段果决,这清理门户之事,为父想交由你全权处置。府中上下,包括为父在内,皆听你号令!”
这是慕宏远作为父亲和家主,能给出的最大程度的信任与放权。他深知,唯有借助女儿的手腕与威势,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最狠的力度,将这潭污泥彻底涤荡干净。
慕卿九并未推辞。她深知,此刻不是谦让的时候。她微微颔首:“既如此,女儿便僭越了。”
她转身,目光如电,扫过寿安堂内那些战战兢兢、面无人色的丫鬟婆子,声音清越,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今日之事,尔等皆已目睹。柳氏罪孽深重,行刺家主,其罪当诛!从即日起,尚书府由本郡主与父亲共同执掌,整顿家风,肃清奸佞!”
她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带着凛冽的寒意:“凡与柳氏勾结,参与谋害先夫人、构陷本郡主,或贪墨府中财物、欺压良善者,现在主动站出来认罪,尚可酌情从轻发落!若心存侥幸,企图蒙混过关,一经查出,罪加一等,绝不姑息!”
她的话如同惊雷,在每一个下人心中炸响。有几个原本是柳氏心腹、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婆子,早已吓得体如筛糠,此刻再也支撑不住,“噗通”几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郡主饶命!老爷饶命!奴婢……奴婢是被猪油蒙了心,收了柳姨娘的好处,帮着克扣过先夫人的份例……奴婢知错了!求郡主开恩啊!”
“老奴……老奴也曾帮柳氏传递过消息,监视过大小姐……老奴该死!老奴愿意将功折罪,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
一时间,认罪求饶之声此起彼伏。慕卿九面无表情,对身旁的赤影微微示意。赤影立刻带人上前,将这些主动认罪的人逐一登记、看管起来。
“秋芙,”慕卿九又唤道。
“奴婢在!”秋芙立刻上前,眼中闪烁着兴奋与解气的光芒。她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你带几个人,持我令牌,立刻查封柳氏及其女慕柔薇的所有院落,清点其私产、往来信件,一应物品,全部登记造册,不得有误!若有阻拦,视为同党,一并拿下!”
“是!小姐!”秋芙响亮地应了一声,带着几个早已摩拳擦掌的凤翎卫和府中挑选出的可靠仆妇,气势汹汹地直奔柳氏和慕柔薇的院子而去。
慕卿九又看向慕宏远:“父亲,府中账房、库房、采买等关键之处,还需您亲自坐镇,派可靠之人接管,彻查历年账目,凡有亏空贪墨,一律追回,涉事之人,严惩不贷!”
“好!为父这就去!”慕宏远毫不迟疑,立刻唤来自己的心腹长随和管家慕忠,雷厉风行地安排下去。
整个尚书府,仿佛一架生锈多年、即将散架的机器,在慕卿九强有力的手腕驱动下,开始高速而残酷地运转起来,进行着一场彻头彻尾的刮骨疗毒。
命令一道道发出,人员一批批被清查。往日里那些靠着巴结柳氏而作威作福的管事、婆子,纷纷落马。库房里查出了被柳氏暗中转移、以次充好的大批财物;账房中清点出数目惊人的亏空和假账;从柳氏院落的暗格里,更是搜出了不少她与外界不明人士往来的密信,以及一些来路不明的金银珠宝和……几包未曾用完的、颜色诡异的药粉!
“郡主!您看这个!”秋芙捧着一个描金黑漆木盒,快步走来,脸上带着凝重,“这是在柳氏床榻下的暗格里找到的!”
慕卿九打开木盒,里面除了几封字迹潦草、用语隐晦的信件外,赫然便是那几包药粉。她拈起一点,放在鼻尖轻嗅,眼神瞬间冰冷——正是蚀心兰与幽罗藤混合毒粉的气味!虽然成分略有差异,不如孙嬷嬷描述中“姜姑姑”提供的那么精纯,但确是同源之物!看来,柳氏自己也在暗中尝试配制此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