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他看到慕卿九眼中那抹混合着担忧、期待与坚定的复杂神色,再想到眼下幽冥教这个隐藏在暗处、手段诡谲的大敌,他沉默了。良久,他伸出手,握住了慕卿九微凉的手,沉声道:“你决定就好。只是,循序渐进,安全为上。他还小。”
他没有明确反对,而是将决定权和教导的责任交给了她,这是最大的信任和支持。慕卿九心中一定,反手握紧他温热粗糙的大掌:“我明白。”
接下来的两日,京城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夜漠尘坐镇兵部,运筹帷幄,一张无形的大网越收越紧,几名潜伏在低阶官员中的幽冥教暗桩被悄然拔除,虽未触及核心,却也斩断了对方部分触角。而慕卿九则大部分时间留在锦墨轩,一边翻阅典籍,寻找主阵眼线索和净化古琴之法,一边耐心引导念念感受和操控那微弱的先天灵气。
进展是惊人的。
念念似乎对“画画”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和专注力。在慕卿九的悉心引导下,他很快便不再需要母亲手把手地教,便能自己静心宁神,尝试引导那股“暖暖的感觉”。虽然十次里可能只有一两次能成功将微不可察的灵力附于笔端,画出的线条也远谈不上精准,但其笔下符纹所蕴含的那丝纯净平和的灵韵,却让慕卿九都感到惊讶。这孩子的灵力,似乎天生就带有一种净化、安宁的特质。
这日午后,阳光透过窗棂,洒满书案。慕卿九正在凝神推演一个复杂的净化阵法,而念念则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对着面前一张空白的黄纸,小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回想着什么。他面前摊开着慕卿九偶尔翻阅的一本古朴的典籍,上面有一种名为“清心破障符”的复杂图谱。这是一种中阶符箓,能清心明目,破除一些低级的迷障幻术,对修炼者的灵力掌控和神识强度都有不低的要求。慕卿九并未教过他这个,只因图谱复杂,便随意摊开在一旁。
忽然,念念像是下定了决心,小手抓起毛笔,蘸饱了朱砂,然后闭上眼睛,小胸脯微微起伏,似乎在努力感受着什么。片刻后,他睁开眼,眼神异常专注清澈,小手稳得出奇,竟开始一笔一画地临摹起那书上的复杂符纹!
慕卿九起初并未在意,只当儿子又在随意涂画。但随着念念笔下的图案逐渐成型,她的目光被牢牢吸引了过去,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符纹结构繁复,笔划勾连转折极多,蕴含的灵机变化微妙。以念念初学的水准,根本不可能画对!然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虽然笔触依旧稚嫩,线条时粗时细,甚至有些地方歪歪扭扭,但整个符箓的大体结构、关键节点的连接,竟被他歪打正着地描摹出了七八分形似!更让她震惊的是,随着最后一笔落下,那歪歪扭扭的符纸上,竟骤然闪过一抹极淡、却真实不虚的柔和白光!一股清灵安宁的气息,随之弥漫开来!
虽然这白光一闪即逝,符箓的效力恐怕连完整版的百分之一都不到,持续时间也可能极短,但这确确实实是——符箓初成,灵光自显的征兆!
一个四岁的孩子,无人教导,仅凭肉眼观看和天生的灵觉感应,竟能勉强画出一道中阶符箓的雏形,并引动了一丝微弱的天地灵机?!
这已不是天赋异禀可以形容,这简直是……天生的符道灵童!
“娘亲!你看!念念画了这个!好不好看?”念念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举着那张在他眼中只是“好看”的符纸,献宝似的递给慕卿九。
慕卿九接过符纸,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尚未完全散去的、纯净平和的灵韵。她看着儿子那双纯净无邪、满是期待的大眼睛,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激动。她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将儿子紧紧搂在怀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好看……念念画的,是娘亲见过最好看的符箓。念念……是个小天才。”
她意识到,儿子的这份天赋,或许比想象中更为惊人。这不仅仅是多一份保障,这很可能是一张关键时刻能扭转乾坤的、谁也无法预料到的王牌!
然而,福祸相依。如此天赋,若被幽冥教那般邪祟知晓,必会引来觊觎。必须更加谨慎地保护和教育他。
就在这时,秋芙神色凝重地快步进来,低声道:“小姐,王爷派人传来消息,我们在城西暗巷的一处可疑据点扑空了,对方似乎提前得到了风声。但……我们的人在现场发现了这个。”
秋芙递上一块烧焦了一角的黑色布料,布料上,用银线绣着一个模糊却眼熟的图案——那跳跃的、带着阴森之感的火焰纹路!
幽冥鬼火令的图案!而且,这布料的质地和颜色,与那日宫中截获的小太监身上所穿,有八九分相似!
慕卿九眼神一凛:“对方提前撤离,还留下了线索……是警告?还是故意引我们前往?” 她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几乎同时,又一名暗卫在门外禀报:“王妃,影煞大人急报!监视四方馆的兄弟发现,半个时辰前,有一名形迹可疑的货郎靠近四方馆后门,与馆内之人有过短暂接触,虽未传递物品,但兄弟们在货郎离开的路径上,发现了这个。”
暗卫呈上的,是一小片新鲜的、带着泥土的柳树叶片。叶片的背面,用某种尖锐物刻了一个极其隐晦的符号——那符号,竟与母亲笔记中提到的、幽冥教内部用于标示“紧急联络”或“危险”的暗号,一模一样!
赫连勃有动作了!他在试图与外界联系?还是……在布置新的陷阱?
她低头,看着怀中依旧无忧无虑、把玩着那张“清心破障符”的儿子,眼中闪过一丝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