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九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心中暖流淌过。她做那些事时，从未想过身后名，只是遵循本心，运用所学，想为这个时代、为身边人、也为无辜百姓多做些事情。能得到他的理解、支持，乃至骄傲，已是莫大幸福。至于天下传颂……那更像是某种意外的馈赠。
“我只是做了我想做、也能做的事。” 她轻声说，“这传奇里，至少一半，是你的纵容与支持。没有你，我什么都做不成。”
“夫妻一体，何必分彼此。” 夜漠尘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你的传奇，便是朕的传奇，亦是我大曜的幸运。”
这时，夜念宸被嬷嬷领着进来用膳。小家伙如今越发挺拔，规矩礼仪无可挑剔，但看到父母，眼中立刻漾开孺慕与欢喜，先行礼问安，然后便凑到母亲身边，好奇地问：“母后，儿臣今日听小柱子（贴身小太监）说，外面茶馆里都在讲母后的故事，说母后会仙法，能招手唤来百鸟，撒豆成兵，还能用金针定住妖怪！是真的吗？” 他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与……隐隐的崇拜。
慕卿九与夜漠尘对视一眼，皆感好笑又无奈。看，传奇已经传到东宫，连太子都听说了离谱版本。
慕卿九将儿子拉到身边坐下，耐心解释道：“念念，母后不会仙法，也不会撒豆成兵。母后只是懂些医术，会用金针治病救人。那些故事，是说书先生为了让故事更好听，编出来的。就像你读的史书和传奇话本，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后人添加想象的。你要学会分辨。”
念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那……母后真的用金针救过那个苗疆的婆婆，还安抚了会咬人的金色虫子吗？小柱子说，好多江湖上的伯伯爷爷，都对母后佩服得不得了呢！”
“这件事倒是真的。” 夜漠尘接口，语气中带着骄傲，“你母后医术高明，更有一颗仁心，愿意救助任何人，也能化解许多矛盾和危险。江湖中的豪杰敬佩她，是因为她的德行与能力，而非什么仙法。念念，你要记住，为君者，真正的力量，来自仁爱、智慧、勇气，和明辨是非的能力，而非虚幻的神通。”
念念认真听着，小脸上一派严肃：“儿臣明白了。就像父皇平定叛乱，靠的是将士用命和英明决断；母后救治百姓，靠的是高超医术和仁爱之心。儿臣要学的，是父皇的英明和母后的仁心，还有……分辨真假的本事！”
“说得对。” 慕卿九欣慰地亲了亲儿子的脸蛋，“快用膳吧，菜要凉了。”
一家三口温馨用膳，其乐融融。宫灯初上，将温暖的光晕洒满殿堂。
然而，皇后的传奇影响力，远不止于朝堂议论、民间传颂和家庭趣谈。它正以一种更微妙、更实际的方式，改变着这个国家的方方面面。
几日后，慕卿九在坤宁宫接见了几位特殊的客人——来自江南、蜀中、岭南等地的几位成功的女商人、女医官、以及一位因在纺织改良中贡献突出而被工部破格授予“匠师”称号的民间织妇。这些女子，皆因皇后新政（惠民药局、官营革新、鼓励技艺）而得以崭露头角，改变命运。她们怀着激动、忐忑、无比崇敬的心情，入宫拜见这位传说中的皇后娘娘。
慕卿九没有在正殿，而是在偏殿设了茶座，如同接待友人。她穿着常服，未戴繁重头饰，笑容温和，仔细询问她们各自的营生、遇到的困难、对未来的想法。当听到那位岭南女医官讲述如何深入俚、僚村寨，用皇后推广的草药和防治方法，赢得当地人的信任，并成功培养出几名本族女医助时，慕卿九眼中露出由衷的欣喜。
“做得很好。” 她鼓励道，“医者无界，仁心无差。你们能走到今天，靠的是自己的努力和本事。朝廷和本宫，只是为你们提供了机会和方向。日后，惠民药局体系会继续扩大，需要更多像你们一样有医术、有胆识、有仁心的女子。本宫希望，将来天下女子，若有一技之长，皆有用武之地，不必困于闺阁方寸之间。”
她又对那位女织匠道：“听闻你改良的提花技法，让蜀锦纹样更繁复精美，效率也提高了？此等巧思，于国于民皆有益处。工部正在筹建的‘百工所’，正需要你这等人才担任教习，将技艺传授给更多人。朝廷不吝赏赐，更有‘专利’之法正在拟定，日后凡有创新发明，经核定，发明者可独享其利数年。你的才智，当得到应有的回报与尊重。”
一番话，说得几位女子热泪盈眶，心中充满了被认可的激动与对未来更大的憧憬。她们带走的，不仅是皇后的勉励和可能的实际支持（如贷款、订单、推荐信），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信心与力量——原来，女子亦可凭自身才学，赢得如此广阔的天地与尊重。皇后娘娘，便是她们前行路上，最耀眼的那座灯塔。
类似的情景，以不同的形式，在各地发生着。皇后的传奇，对于无数身处平凡、甚至困境中的女子而言，不再仅仅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激励与可能性。越来越多的女子，开始悄悄学习识字、医术、算账，甚至技艺。虽然阻力依然巨大，但坚冰之下，已有春水潺潺。
这一日，夜漠尘下朝回来，见慕卿九正对着一幅巨大的大曜疆域图出神，图上用不同颜色的细线标注着惠民药局的分布、主要商路、官营产业点，以及……一些新近出现的、由女子主导或参与的药庄、织坊、货栈的标记。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夜漠尘走到她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
慕卿九放松地靠在他胸前，指着地图上那些新出现的标记，轻声道：“漠尘，你看，这些星星点点，虽然还很小，很散，但……它们确实在出现，在生长。皇后的‘传奇’，若最终能催生出更多女子走出家门，依靠正当劳作自立，获得尊严，学到本领，甚至……将来能为官、为将、为师，那这传奇，才算真正有了沉甸甸的分量，而非空中楼阁。”
夜漠尘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目光深邃。他明白她的意思。名声与传说终会随风散去，但切实的改变与进步，却能沉淀为文明的基石。
“会的。” 他收紧手臂，声音低沉而坚定，“有你在前引领，有朕在后方支持，有念念这一代从小受你影响……这改变，或许缓慢，但方向已明，便不会止歇。你的传奇，终将成为这个时代，最真实、最动人的历史的一部分。”
夫妻二人相拥而立，望着那幅承载着帝国山河与无声变革的地图，久久不语。窗外，春意渐浓，万物勃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