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太傅(今日亦在场)捻须赞道:“娘娘此议,乃教化于未萌,活人无数!百姓有智,则灾祸减半。老臣愿主持此事文字编撰。”
“其三,善用新兴力量,辅助防灾抗灾。” 慕卿九目光微闪,“‘天下武道院’与‘玄术研习所’首届学员即将结业。其中不乏身手矫健、略通水性、或对地理气象有特殊感知者。可否从中选拔一批优秀者,组成‘防灾快速反应队’,由‘防灾总署’直接调派,参与险情探查、信息传递、乃至先期救援?他们年轻,有热血,有技能,正可历练。同时,‘玄术研习所’中对风水地气、天气预测有研究之人,其学识或可为预警提供另一种视角参考,只要秉持科学务实态度,去芜存菁,亦可一用。”
这第三条提议颇为新颖,甚至有些大胆。让尚未正式授职的学员,以及涉及玄学之人参与国事?殿内众臣神色各异。夜惊澜却率先赞同:“娘娘此议甚妙!边关斥候亦需精选勇健机敏之士。这些学员训练有素,正可弥补官府人手不足。至于玄术……末将在北疆,亦见部落萨满能凭经验预测风雪,虽不精确,却有参考价值。只要严加管束,去其迷信糟粕,取其经验之谈,未尝不可。”
夜漠尘沉吟片刻,拍板道:“皇后三策,高瞻远瞩,切实可行!便依此办理。‘防灾要略’编纂,由徐太傅总领,医学馆、‘玄门司’协助。‘快速反应队’选拔与训练,由夜惊澜会同‘武道院’、‘研习所’负责,制定严格章程。观测网络与信息速报,由工部、钦天监、兵部(驿站)协同落实,限一月内拿出具体方案!”
“臣等领旨!” 众臣轰然应诺。经此一议,原本笼罩在“天灾隐患”上的阴霾仿佛被驱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有条不紊、积极应对的昂扬斗志。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朝廷如同一架精密的机器,围绕着“防灾应灾”这个新核心,高效运转起来。诏书接连发出,各项事务迅速铺开。
工部与钦天监抽调精干吏员,会同地方,开始在黄河、淮河等关键河段设立水文标尺和观测小屋,培训当地可靠的老人或退伍兵卒担任观测员,按日记录,遇有异常立即以特定旗语、烟火或快马向上一级驿站传递。沿海州县也开始留意潮汐、风向异常,并鼓励渔民报告海上异象。驿站系统被赋予新的使命,建立了“灾异急报”的绿色通道。
徐太傅领着一群翰林学士、太医署官员、以及“玄门司”推荐的几位务实修士,开始紧锣密鼓地编纂《大曜防灾避险要略》。慕卿九亲自审定了大纲,要求内容必须“简、实、明”,多用口语、歌谣、图画,甚至考虑制作简易的“防灾图册”,发放到每一里甲。她还将智能空间中存储的一些现代防灾知识(如地震时的“伏地、遮挡、手抓牢”,洪水的“向高处转移,勿涉不明积水”等),以符合时代认知的方式融入其中。
夜惊澜与杨振业(已返回北疆)频繁通信,制定了详细的《北疆雪灾应对及部落安抚预案》。内容包括在几个关键榷场和交通节点,提前储备过冬粮草、燃料、药品;与黑狼部等友好部落首领约定,一旦雪灾发生,朝廷将开放部分储备,并以“以工代赈”形式,雇佣部落青壮参与道路清雪、物资运输,避免其坐吃山空或铤而走险;甚至规划了几处地势较高、背风向阳的“临时过冬营地”,以备不时之需。北疆驻军也加强了冬季巡逻与救援训练。
“天下武道院”与“玄术研习所”内,气氛更是热烈。当朝廷宣布将选拔优秀学员组成“防灾快速反应队”,并可能参与实际险情处置的消息传来,学员们群情激昂,视此为报效朝廷、施展所学的绝佳机会。报名者踊跃。夜惊澜亲自参与选拔,标准极为严格,不仅看武艺、体能、特长,更重品性、纪律性与团队协作。最终,一支由五十名“武道院”学员和二十名“研习所”学员(多为对地理、气象感知敏锐或有特殊辅助技能者)组成的精干队伍诞生,在夜惊澜与几位教头的带领下,开始了高强度的专业培训,内容包括山地越野、水上操舟、简易救护、险情识别、信息传递等。
朝堂之上,每日都有关于防灾事务的奏报与讨论。黄河几处最危险堤段的加固工程已然开工,夜漠尘从内库拨出专款,并派影卫暗中监督钱粮使用与工程质量。户部呈上了中央与主要产粮区“防灾储备仓”的分布图与存量清单。太医院拟定了《灾后疫病防治手册》初稿。一切都在紧张而有序地进行。
这一日,秋分。夜漠尘与慕卿九难得清闲,带着念念来到西苑太液池畔散步。池水浩渺,秋荷已残,但岸边垂柳依旧袅娜。一家三口沿着长廊缓缓而行,享受着午后温暖的阳光。
“父皇,母后,” 念念穿着秋日夹袍,小脸被阳光晒得红扑扑的,仰头问道,“儿臣近日在文华殿,看到好多关于黄河修堤、北疆储粮、还有编防灾书的奏报。徐师傅说,这是未雨绸缪。可儿臣在想,如果……如果做了这么多准备,天灾还是没有来,或者没有那么大,会不会……白费了力气和钱粮?”
孩子的问题,总是如此直指本质。夜漠尘与慕卿九相视一笑。夜漠尘弯腰,与儿子平视,认真道:“念念,你这个问题问得很好。但你要明白,治国如同持家,也如行军打仗。‘宁可备而无用,不可用而无备’。我们做这些准备,就像是给房子检查修缮,储存粮食,锻炼身体,是为了让家更坚固,让人更健康,能更好地面对未来的风雨。也许今年黄河没有发大水,北疆没有雪灾,但堤防修好了,可以保护明年、后年的百姓;粮食储备着,可以应对别的饥荒;百姓学会了防灾知识,一辈子都可能用得上。这些准备,本身就在让国家变得更强大,更安全,让百姓更安心。这怎么能叫‘白费’呢?”
慕卿九也柔声补充:“就像念念你每日读书习武,也许有些书里的道理暂时用不上,有些武功招式暂时使不出,但它们都在让你的头脑更聪明,身体更强壮,让你成为一个更好、更有能力的人。防灾的准备,就是让国家这个‘大家’,变得更聪明、更强壮。而且,” 她指了指太液池,“你看这池水,平日里平静无波,我们才能在此散步赏景。可若没有坚固的堤岸,没有通畅的泄水渠道,一旦暴雨来临,池水泛滥,美景不再,还可能伤人毁物。我们做的,就是加固堤岸,疏通渠道。即便暴雨不来,这池子本身,不也因此更美、更安全了吗?”
念念恍然大悟,用力点头:“儿臣明白了!防灾准备,本身就是让国家变得更好的过程。就像儿臣背书练武,本身就在进步。而且,有了准备,就算真的来了灾难,也能少死人,少损失,让大家更快好起来。这才是真正的‘治国’。”
“孺子可教。” 夜漠尘欣慰地拍拍儿子的肩膀。
就在这时,影煞的身影悄然而至,呈上一份加急密报。夜漠尘接过,展开一看,眉头微动,随即将密报递给慕卿九。
密报来自江南道监察御史。报称,沿海明州、台州等地,近几日观测到海鸟大规模内迁,海上老渔民言“天色有异,恐有大风”。结合钦天监观测与“玄术研习所”一位擅长观风测气的学员(已被选入快速反应队)的分析,预测东海海域可能在五至七日内,有较强风暴形成,并可能登陆浙东沿海!
预警来了!而且,是他们新建的观测预警网络,首次发挥效用!
“看来,我们的准备,很快就要接受第一次考验了。” 夜漠尘目光沉静,看向慕卿九。
慕卿九合上密报,眼神清亮:“陛下,按预案,当立刻启动‘沿海风暴应对’三级响应。命江南道、浙东道沿海州县,立即通过里甲、告示、乃至快马鸣锣,将风暴预警传递至每一个渔村、码头!督促渔船归港,人员撤离低洼危险区域,加固房屋,储备清水、食物、药品。命当地驻军、官府、及……我们的‘快速反应队’先遣小组,立即进入指定位置,协助疏散,准备抢险。惠民药局沿海分点,需立即检查防疫、外伤药品储备。户部需准备随时调拨救灾钱粮。”
她的语速平稳,条理清晰,显然对此早有成算。夜漠尘点头,对影煞道:“传朕口谕,命‘防灾应灾总署’立即按皇后所言,启动三级响应!所有命令,以六百里加急发出!令夜惊澜,密切关注风暴动向,若有需要,‘快速反应队’主力随时准备南下支援!另,通告沿海州县,凡在此次风暴中,因准备得当、抢救得力,使百姓生命财产损失降至最低者,朝廷必有重赏!凡玩忽职守、敷衍塞责、乃至临阵脱逃者,立斩不赦!”
“遵旨!” 影煞领命,疾步而去。
一场与天灾的赛跑,就此拉开序幕。帝国的防灾体系,第一次在真实威胁面前开始运转。夜漠尘与慕卿九站在太液池畔,望着远处宫墙之上渐渐聚拢的流云,神色肃然,却并无慌乱。他们的手,不知何时已紧紧握在一起。
“怕吗?” 夜漠尘低声问。
“有陛下在,有这满朝上下一心的准备,有何可惧?” 慕卿九微笑,眼中是信任与坚定,“这不仅是应对一场风暴,更是检验我们这半年心血,凝聚天下人心的契机。我相信,我们能让损失,降到最低。”
“朕也相信。” 夜漠尘握紧她的手,目光投向东南方向,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即将迎来风浪的沿海百姓,“因为这一次,我们不再是听天由命,而是在与天争时,为人谋安。这,便是‘帝后共治’,这,便是‘太平盛世’应有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