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漠尘闻言,非但没有惊疑,眼中反而闪过一丝了然与好奇:“朕早有预感。你身负如此奇缘,我们的孩子,又得你灵力自幼滋养,岂能是凡俗?念念心性质朴仁厚,灵秀内蕴;景珩沉静专注,隐隐有法度气象;安宁敏慧跳脱,对灵气感知似也敏锐。如今这未出世的……或许会继承更多。卿九,你可担心?”
“不担心。” 慕卿九摇头,靠回他怀中,语气平静而充满信赖,“无论他们将来有何等天赋或不同,首先,他们是我们的孩子,是大曜的皇子公主。我们有责任引导他们,善用自己的能力,明辨是非,心怀天下。有陛下在,有我在,有念念这样好的兄长做榜样,有这太平盛世的教化熏陶,他们定能走正道,利家国。这灵力,是福泽,不是负累。”
“你能如此想,朕便放心了。” 夜漠尘释然,吻了吻她的发顶,“无论如何,朕与你,一同担着。对了,朕今日收到念念的奏报,他随徐太傅巡视黄河河工,顺道考察沿途民情,已近尾声,不日将回京。奏报中提及,他见今年夏汛平稳,秋粮长势喜人,沿途百姓谈及新政、新律、药局,多感念朝廷,尤其对你这‘神医皇后’,更是推崇备至。有些地方,甚至为你立了生祠。”
慕卿九微怔,随即苦笑:“这如何使得?我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陛下当明令禁止才是,劳民伤财,且易滋长虚妄。”
“朕知你心。” 夜漠尘笑道,“已让礼部行文,婉言劝导,以朝廷名义表彰当地教化之功即可,生祠不必。然,民心如水,疏胜于堵。他们感念你活命之恩,是发自肺腑。这也从侧面印证,我们这些年的路,没有走错。念念在奏报中说,他亲眼所见,方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之真意,纸上得来终觉浅。朕心甚慰。”
谈到长子,两人眼中皆是骄傲与温情。那个曾经需要他们拼死保护的小小孩童,如今已能独当一面,体察民情,思虑国事,且仁厚之心不改,实乃江山之幸。
“说起来,” 慕卿九想起白日的事,莞尔一笑,“今日午后,景珩拿着本《新律·户婚篇》的启蒙画册,跑来问我,为何书中说‘夫妻当相敬如宾’,他见父皇与母后,却常常‘相敬’不足,‘如宾’更谈不上,倒是……” 她脸颊微热,没好意思说下去。
夜漠尘挑眉,眼中泛起笑意:“倒是如何?你且说来,朕听听这三岁小儿,有何高见。”
慕卿九嗔怪地轻捶他一下:“他说,‘倒是常常见父皇偷亲母后,母后为父皇整理衣冠时,眼神也跟画册上不一样’。还问,是不是画册画错了?”
夜漠尘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笑,爽朗的笑声在静谧的月下传开,惊起了不远处荷塘中栖息的一两只水鸟。“这小子!观察倒是仔细!看来朕平日还是太过‘恣意’了,竟被小儿看了去。那你是如何答的?”
“我能如何答?” 慕卿九也笑,“只好说,画册所言是常理,是相处之道。但夫妻之间,除了相敬,更贵在知心。彼此了解,信任,关怀,自然会有画册描绘不出的亲密情状。只要发乎情,止乎礼,便无不可。他似懂非懂,点点头,又跑去翻看那画册了。倒是安宁,在旁边听了,拍手说‘我知道!就像父皇会给母后剥葡萄,母后会帮父皇试药苦不苦!’ 这小丫头,记这些倒清楚。”
夫妻二人说起儿女趣事,更是笑声不断,先前谈论国事朝局的凝重氛围一扫而空,只剩下家常的温馨与甜蜜。月光似乎也变得更加温柔,静静笼罩着这对历经风雨、却始终携手同心的帝后。
夜渐深,秋风带来些许凉意。夜漠尘拿起榻边的披风,仔细为慕卿九裹好,又摸了摸她微凉的手,皱眉道:“起风了,回殿吧。你如今身子重,莫要着凉。”
慕卿九确实有些乏了,倚着他站起身。两人相携,缓步走下揽月台,沿着曲折的回廊,向灯火温暖的坤宁宫正殿走去。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
“漠尘,” 慕卿九忽然轻声唤他。
“嗯?”
“我在想,许多年后,当我们也老了,走不动了,是不是还能像今晚这样,一起看月亮,说说孩子们,说说家常,回忆往事?”
夜漠尘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双手捧起她的脸,在皎洁的月光下,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眸,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与温柔:“当然能。不止许多年后,是年年,岁岁,只要朕在,只要你在。朕答应过你,要与你并肩,看这江山如画,看儿孙绕膝,直至白发苍苍,看尽每一轮月圆月缺。君无戏言。”
慕卿九眼眶微热,用力点头,将脸埋入他宽厚的胸膛,汲取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与温度。千言万语,皆在不言中。
廊外月色如水,静静流淌过宫阙万千,也温柔地包裹着这对紧紧相拥的身影。岁月或许会在他们的鬓角染上霜华,在眉间刻下细纹,但有些东西,譬如这月光下坦诚相依的深情,譬如共同守护这太平盛世的初心,譬如这漫长岁月里沉淀下的、无法言喻的懂得与默契,只会随着时光的流逝,愈发醇厚,愈发坚韧,直至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