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高达十丈的狰狞巨物,便如一座从九幽拔地而起的活火山,带着焚尽八荒的决绝,朝着左若童悍然撞来!
它那六根巨镰般的节肢每一次踏落,大地都随之发出痛苦的呻吟,坚逾精钢的岩层在它足下,脆弱得如同冬日窗棂上的薄冰,被轻易踩踏成齑粉。逆生山的山体,都在这沉重的步伐下剧烈震颤。
“吼——!”
它张开了那布满层层叠叠骨质倒钩的口器,一股漆黑如墨、粘稠如地府忘川之水的毁灭吐息,裹挟着亿万怨魂的尖啸,喷涌而出!那并非单纯的炁或蛊毒,而是万劫生燃烧自身道行与神魂后,对“命”之一字的极致诅咒。
吐息所过之处,空间仿佛被烙铁烫穿的画卷,浮现出一道道细碎而漆黑的裂痕,久久无法愈合。青翠的竹林在接触到那股气息的瞬间,连化作飞灰的过程都来不及展现,便被直接从存在层面抹去,归于虚无。
这是万劫生此生最完美,也是最后的“作品”。其威,足以将一座繁华县城,连同其过往的所有痕迹,从人间彻底蒸发。
面对这近乎“天灾”的一击,左若童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
他立于毁灭的风暴之前,身形不动如山,那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道袍甚至连一丝褶皱都未曾扬起。他看着那狰狞巨虫,看着那由千万只血焰蛊虫构成的、燃烧着无尽疯狂的复眼,看到的,却仿佛是七十年前,金陵秦淮河畔,那个在漫天烟雨中与他煮酒论道的俊美青年。
他眼底深处,那份属于“仙人”的淡漠,终于泛起了一丝属于“故友”的涟漪。有惋惜,有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对求道者行至终点的尊重,哪怕这条路,是错的。
他终是轻轻摇了摇头,一声叹息在心底流淌,却未宣之于口。
“你呀……”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那巨虫狂乱的神魂之中。
“以众生为刍狗,妄造杀孽,此为大过。”
“贫道与你相识一场,未能尽劝善之责,这份因果,算我一半。”
“而你……”他顿了顿,那双清澈如古潭的眼眸,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深邃,仿佛倒映着宇宙初开、鸿蒙未判的景象,蕴含着天地间最本源的生灭至理。
“……也该,还道于天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终于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起手式,他只是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双手,在胸前,不疾不徐地,划出了一个圆。
一个简单的、朴拙的、却又仿佛囊括了天地万象所有轨迹的圆。
《周易·系辞》有云:“易有太极,是生两仪。”
随着这个圆的成形,左若童整个人的气息彻底变了!一股不再是单纯“逆生”的磅礴生机,也不再是万劫生那样的绝对死寂,而是一种包罗万象、统御生死的全新力量,从他体内沛然涌出!
一黑,一白。两道截然不同,却又如血脉般完美交融的炁,从他掌心缓缓升腾。
那白炁,温润如玉,充满了“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无尽创造之伟力,仿佛能让枯木逢春,白骨生肌。
那黑炁,沉凝如渊,却蕴含着“尘归尘,土归土,万物归墟”的终极寂灭之真意,仿佛能让沧海化桑田,星辰归于虚无。
阴与阳,生与死。
两种宇宙间最本源的对立力量,在他的掌心之间,化作两条互相追逐、互相纠缠的阴阳鱼,缓缓转动。最终,一个黑白分明、道韵天成的太极图,悄然凝聚。
【逆生归元·阴阳变】!
这,才是左若童踏入“合一境”之后,将《逆生三重》的“返璞归真”与天地大道相合,所悟出的,属于他自己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