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竹叶的清香拂过,荡涤了最后那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残阳如血,为满地疮痍的逆生山门镀上了一层悲壮的金辉。
左若童拾级而下,步履安然,仿佛刚刚捻碎的不是一代蛊王,而是棋盘上一枚无关紧要的废子。他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衫在风中微微摆动,一尘不染,与周遭的狼藉格格不入。
张豪收敛了那一身能让鬼神低眉的霸道气焰,大步迎上,在那道仙风道骨的身影面前停住,然后像个犯了错等待挨训的学童,恭恭敬敬地垂首,抱拳,沉声行礼。
“师尊。”
“嗯。” 左若童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张豪那只刚刚一拳震毙五名凶人的右拳上。拳锋上不见半点伤痕,只有因为气血奔涌而残留的、如同温玉般的淡淡红晕。他的眼神里掠过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赞许。“‘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你的拳,已经有了自己的‘天’,看来是又精进了。”
听到这句夸奖,张豪咧开嘴,露出满口白牙,嘿嘿一笑。他抬手挠了挠自己那硬茬似的短发,在师尊面前,这位在东瀛能止小儿夜啼的“胜力仙人”,难得地显露出一丝少年般的腼腆和局促。
“倒是师尊您……” 张豪的目光,毫不避讳地在左若童那张重焕生机,甚至连眼角鱼尾纹都淡去不少的脸上仔细打量,眼中的喜悦是发自肺腑的,“您这才是真正的‘朝闻道,夕死可矣’……不对,是‘朝闻道,夕可登天’!”
左若童闻言,失笑着摇了摇头,伸出手指,不轻不重地在张豪额头上点了一下。
“痴儿,这世上,哪有什么一步登天。”
“为师不过是,困于‘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的樊笼太久。被你这浑小子,以不讲道理的蛮力,一拳,给砸开了另一扇窗罢了。”
他说着,伸手拍了拍张豪那坚实如铁的肩膀,那双清澈如秋日古潭的眼眸,望向山下云海翻涌的广阔天地,带着一丝过来人的悠远与感慨。
“你的路,还很长。”
“今日之后,为师,也该真正地,学着放手了。”
师徒二人相视一笑,许多话不必言明,已在心间流淌。
然而,就在这片劫后余生的宁静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那片被巨大黑白磨盘彻底碾碎,万劫生形神俱灭后,所化的最纯粹的天地能量漩涡的核心。
那里,一切的因果、怨念、神魂都被还原成了“无”。可“无”中,亦能生“有”。
一点比微尘更细小,比最深沉的子夜更纯粹的“黑”,悄无声息地从那片缓缓消散的能量中剥离了出来。
它不是残魂,万劫生的魂魄早已在“阴阳磨盘”下灰飞烟灭。它也不是怨念,所有的恶毒与诅咒都已还道于天。
那是万劫生此生最得意,也是最后的“作品”。一枚将他毕生对蛊道的理解、对生死的感悟,以及那份深入骨髓、与道同生的偏执,尽数压缩、凝聚于一体的……传承之种。
——【心魔蛊种】!
他自知,在左若童这位已然“合一”的天人真仙面前,自己必死无疑。他甚至,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活着离开。
那所谓的“太始王蛊”,那所谓的“恭迎神只”,皆是障眼法。是他为了吸引左若童全部心神,为了让这位天人动用那足以磨灭因果的“阴阳大磨”,而精心准备的,最完美的诱饵!更是为了摆脱其师龚启之的掌控而设下的局。
他要的不是胜,是传承!他要让自己的“蛊道”,以一种任何人都想不到的方式,在这片他最憎恨也最向往的中原大地上,重新生根发芽!
那枚漆黑的“蛊种”,无形无质,脱离了能量风暴的瞬间,便如一滴墨落入清水,瞬间消融于天地之间,无迹可寻。它并未朝着某个特定的目标飞去,而是如同被风吹拂的蒲公英,漫无目的地飘散,寻找着最适合自己生根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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