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台上一片死寂。
只有山风卷着云海,发出“呼呼”的声响,仿佛在为这惊世骇俗的一幕,献上无声的惊叹。
玄静真人几乎是闪身掠到师弟身后,双掌贴上冲虚的背心,一股绵长精纯的先天一炁如春水化冻,小心翼翼地渡入冲虚体内,试图将那已经如一盘散沙般溃散的内息重新拢合。
冲虚道人靠在师兄的怀里,脸色白得像新刷的墙纸,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但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出尘之意的眼眸,此刻却死死地盯着张豪,那眼神里,没有战败的屈辱,只有一种,求道者,在亲眼见证了更高层次的“道”之后,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震撼与迷惘。
“那不是太极……”他喉结滚动,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贫道的太极,是借天地阴阳之势,化万物于圆转。而他……他是自身,化作了阴阳!以极致的阳,在体内,硬生生……逼出了那一缕极致的阴!”
张豪没有回答。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右手依旧保持着出拳的姿势,细细地体会着刚才那一拳的感觉。
那不是从太极中学来的“柔”,而是他自己“刚”的极致演化。“反者道之动”。当他将全身所有狂暴奔腾、如大日熔炉的“阳”之力,在冲虚道人那圆融无缺的太极“势”场压迫下,尽数向内坍缩,那股力量便被逼到了绝路。物极必反,阳之尽头,便是阴之始生!
那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融合,而是从“一”的内部,迸发出的“二”!
极致的“静”,极致的“藏”,将那足以焚山煮海的霸道之力,完美地收束于一点。在拳头触及目标的前一刹那,再将这股压缩到极致的“静”,瞬间引爆,逆转阴阳,化为无坚不摧、摧枯拉朽的纯粹之“动”。
这,才是他从这场战斗中,真正得到的至宝。不是一种新的招式,而是一种,对他自己那霸道绝伦的“力”,深入到本源的,全新层次的掌控。
“张……门长……”
冲虚道人缓过一口气,在玄静真人的搀扶下,勉强站直了身体,双腿还在微微打颤。
他对着张豪,深深地,稽首一礼。双手交叠,躬身及地。
这一礼,不再是同辈论武的礼节。而是,晚辈,对前辈,传道之恩的,大礼。
“大道三千,各有其妙。今日方知,人力有时而穷,而道无涯。冲虚,受教了。”
张豪看着他,也收起了那份属于胜利者的桀骜,对着这位让他受益匪浅的武当高人,郑重地,抱拳还礼。
“是我该谢道长。”他的声音,真诚而又恳切,“若非道长以身饲拳,张豪,至今,仍在迷途之中。”
玄静真人看着眼前这两个,一个悟了道,一个破了境的年轻人,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露出了一个,发自肺腑的,欣慰笑容。
他知道,今日之后。武当,多了一位,有望勘破“天人”之境的,绝顶宗师。而三一门,则多了一位,真正意义上,可以,拳镇山河的,不败神话。
……
张豪没有在武当山多做停留。
婉拒了玄静真人盛情款待的素斋之后,他便径直下山。来时,他心中充满了对“道”的迷茫与困惑。去时,他步履沉稳,心境澄明,那份因龚启之而生的心魔,虽未彻底根除,却也已被他,用更坚定的“道”,死死镇压。
他的下一站,蜀中。唐门。
如果说,武当的太极,让他明白了,什么是“道”的极致演化。那么,唐门的丹噬,或许,能让他,更深刻地,理解,什么是“命”的绝对凋零。
……
蜀中,唐家堡。
这里没有高大的围墙,也没有森严的守卫。整个村寨,就那么普普通通地,散落在常年被瘴气笼罩的深山密林之中。青瓦白墙的民居炊烟袅袅,田埂上,有带着草帽的农夫在弯腰插秧。村口的榕树下,有几个穿着开裆裤的孩童在互相追逐打闹。
一切,都充满了,与世无争的,田园牧歌般的宁静。
但张豪知道,这宁静,只是表象。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片看似祥和的土地之下,隐藏着无数道,阴冷、锋锐、如同毒蛇般蛰伏的气息。空气中,那股子潮湿的瘴气里,也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金属的腥甜味。
那是毒。
当张豪那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村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