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禾每次看到这样的画面总会不自觉地抚上自己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三个小生命的悸动,再看着病床上沉睡的英雄,这种生与死的强烈对比总让她鼻尖发酸。
还有二哥谢星渊……有时夜里醒来,看见窗外月色,她会突然想起二哥那些隐姓埋名的岁月。
为了任务,他毅然选择,像个幽灵般在异国的阴影里独自穿行,连最亲的家人都以为这辈子能再见的机会渺茫……。
谢清禾根本不敢深想,如果当时的她没有通过考核是不可能去边境线的,如果她没有阴差阳错地找回二哥,是不是“谢星渊”这个名字,就真的只能永远刻在冰冷的墓碑上,成为一个被缅怀的符号。
还有她的阿舟,还有王团长,小赵……他们被困绝境时,宁可以冰雪充饥,以草根续命,也绝不放下手中的枪,更不曾动过一丝成为敌人俘虏的念头。
那份融入血脉的铮铮铁骨,比任何言语都更令人震撼。
这一切,交织着后怕、敬佩与难以言喻的心疼,像奔涌的岩浆在她胸腔里翻滚、灼烧,炙烤着她的良知与情感,迫切地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一种郑重的铭记。
这日午后,阳光暖融融地洒进窗棂,在书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谢清禾缓缓摊开那部已完成一半的舞台剧剧本——《血色江河》(下)。
纸张上密密麻麻的字迹,记录着智慧、勇气与牺牲,可她手中的笔尖却悬在半空,久久未能落下。
《血色江河》上部写的是谋略与信念,可这下部……它应该是痛的,是带着血性与温度的。
不是被神化的英雄,而是那些有血有肉、会痛会怕、却依然选择了无畏的,最可爱的人。
裴砚舟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轻轻走进来,氤氲的热气在午后的光柱里袅袅升起。
他将杯子小心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目光却早已被自家媳妇儿紧蹙的眉头和放空的眼神攫住。
没有立刻出声,只是绕过书桌,安静地坐在她身旁的矮凳上。
这个后世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却甘愿俯身屈就,仰头注视着她写满愁绪的侧脸。
温热的大手不容分说地覆上她微凉的手背,带着枪茧的拇指在她虎口处一下下轻轻摩挲,仿佛要通过这细微的接触,将力量渡给她。
“又在琢磨剧本,还是……”
他声音低沉,刻意放柔的语调像大提琴的余韵:“在想边境的事?”
谢清禾倏然回神,指尖在他带着薄茧的掌心轻轻勾了勾,像寻求依靠的藤蔓。
她贪恋地从那坚实的温度里汲取着力量,轻轻“嗯”了一声。
目光仍有些恍惚地落在未完成的稿纸上。
“都有,总之有些写不下去了……”
她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迷茫与自我怀疑:“阿舟,我总觉得现在写的这些词,这些句子,太轻了,太浮了,像柳絮一样飘着,根本配不上他们流过的血,配不上大哥二哥他们受过的苦,也配不上你们……在绝境中都不曾熄灭的信念。”
说到这里,她抓住裴砚舟的手,按在自己隆起的腹部:“三个小家伙每天都在提醒我生命的珍贵,可大哥他们……”
裴砚舟反手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肚子,目光温柔:“正因为生命珍贵,才更要让所有人都记住,是谁在守护这份珍贵。”
谢清禾顿了顿,抬眼望向裴砚舟,清澈的眸子里映着未散尽的惊悸与深入骨髓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