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说,曾祖母等了一辈子,”林薇的声音有点发涩,“那个工程师再也没回来,曾祖母也没嫁人,就一个人守着这个八音盒过了一辈子。她去世的时候,手里还攥着这个盒子。”
陈默没说话,只是看着那卷纸条。过了大概半小时,他的手机响了,是朋友发来的翻译结果。他把手机递给林薇,上面写着几行中文:
“塞纳河的风还在吹,我在等你。
葡萄藤爬满了窗台,我在等你。
直到头发白了,牙齿掉了,我还在等你。
你要记得,有人在等你回家。”
林薇看着那几行字,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她突然明白,曾祖母不是在“闹”,是在害怕。害怕自己等了一辈子的爱情,被后代忘了;害怕那个工程师留下的承诺,随着时光一起消失;更害怕自己的名字,再也没人记得。
“它不是故意吓你,”陈默的声音很轻,“它只是想让你知道,这里面有个故事,有个人,不想被遗忘。”
林薇抹了抹眼泪,问:“陈先生,那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再让它半夜响了,可我也不想丢了它,那是曾祖母的念想。”
陈默想了想,说:“不用修机芯,它要的不是声音,是被记住。我找个朋友,根据这首诗谱一段钢琴曲,再让你跟曾祖母说说话,告诉她,她的故事,你们没忘。”
接下来的几天,陈默联系了一位作曲家朋友。那位朋友听了曾祖母的故事,很受触动,用了三天时间,谱了一段钢琴曲。曲子很安静,开头像塞纳河的流水,中间带着点淡淡的思念,结尾又变得温柔,像是有人在轻声安慰。
约定的那天,林薇把家里收拾得很干净,还在书房的桌上放了一束白色的菊花——那是曾祖母最喜欢的花。陈默带着播放器过来,把它放在八音盒旁边。
下午的阳光很好,透过窗户洒在书桌上,给木质的八音盒镀上了一层暖光。陈默按下播放键,轻柔的钢琴声缓缓流淌开来。他对林薇说:“你对着八音盒,把你知道的故事说出来,告诉曾祖母,你们会记得她,记得她的爱情。”
林薇深吸一口气,蹲在书桌前,看着那个陪伴了曾祖母一辈子的八音盒,轻声说:“曾祖母,我是林薇。我知道你等了那个工程师一辈子,我知道你很爱他。奶奶跟我说过你的故事,我都记着呢。我不会把这个八音盒丢掉,我会把它好好收着,以后告诉我的孩子,告诉他们,曾祖母有一段很美的爱情,她等了一辈子,很勇敢。”
她的声音有点哽咽,可每一句话都很认真。钢琴声还在响,阳光里的尘埃慢慢浮动。林薇突然觉得,书房里那股让人发毛的凉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温暖的感觉,像是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抬头看向八音盒,发现盒盖不知什么时候,轻轻打开了一条缝。里面的金属音梳,在阳光下闪着微弱的光,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钢琴曲结束的那一刻,那道缝又缓缓合上了,“咔嗒”一声,很轻,却很安稳,不像之前那样带着急切,更像是一声满足的叹息。
陈默关掉播放器,对林薇说:“好了,她听到了。”
从那以后,林薇再也没在半夜听到过八音盒的声音。她把八音盒擦得干干净净,在盒盖上系了一条红色的丝带,放在书房书架的最上层。每次整理书房,她都会停下来,看看那个八音盒,想想曾祖母的故事。
有时候,她会把朋友的孩子叫来,指着八音盒,讲曾祖母和法国工程师的爱情。孩子们会睁着好奇的眼睛,问:“曾曾祖母最后等到了吗?”
林薇会笑着说:“她等到了,因为我们都记得她,记得她的爱情。这就够了。”
那个秋天的下午,林薇在整理曾祖母的旧照片时,发现了一张泛黄的合影。照片上,年轻的曾祖母穿着旗袍,站在一位高鼻梁的法国男人身边,两人手里捧着一个八音盒,正是现在摆在书架上的这个。照片的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字:“1937年,上海,等你回来。”
林薇把照片放在八音盒旁边,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照片和盒子上,温暖而安静。她知道,曾祖母的等待,从来都不是一场空。因为爱与思念,从来不会被遗忘,只要有人记得,就会永远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