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灵?老人们都愣住了,互相看了看,眼里满是疑惑。李大爷摸了摸后脑勺,不解地问道:陈先生,这小地灵是啥东西啊?我们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玩意儿。
是依附于地脉而生的弱小自然灵,算不上什么神明精怪,就是些靠着天地间自然气息存活的小生灵。陈默耐心地解释着,手指轻轻指向地面,以前这城中村没拆迁的时候,街巷弯弯绕绕,墙根下、院子里到处都长着草木,老槐树的根扎得深,爬墙虎的藤蔓缠得密,地下的地脉网络也跟着长得复杂又有生机,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藏在泥土底下。这些小地灵就靠着这些细碎的地脉生存,吸着草木的灵气,在花丛草叶间嬉戏,日子过得自在得很,只是它们身形微弱,寻常人肉眼看不见,也感知不到它们的存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的断壁残垣,语气里多了几分惋惜:可拆迁改造一启动,高楼建起来了,水泥路面铺得严实,把底下的地脉压得变了形,好多细碎的地脉被破坏了,连带着那些草木也被铲掉不少,它们赖以生存的家园没了,嬉戏的地方也没了,只能四处游荡,像没家可归的孩子,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说着,他又转过头看向土地祠,眼神柔和了些:好在这座土地祠被保留了下来,虽然周围都是废墟,却还算清净,这么多年来受着村民们的香火供奉,积攒了些温和的气息,慢慢形成了一小块暂时安稳的自然能量点,就成了这些小地灵最后的聚集地。现在香火冷落,供桌上的供品也少了,您几位送来的米酒,里面积着纯净的谷物精华,带着自然的暖意,对它们来说,就是难得的美食,所以每到夜里,它们就会悄悄出来,把米酒喝掉。
那那些野花呢?也是它们弄来的?张婆婆连忙问道,眼里的疑惑渐渐散去,多了几分好奇。
陈默点点头,笑着说:是啊,那些野花是它们从远处还没被完全破坏的零星绿地里采来的。可能是觉得喝了米酒,该留下点什么当回礼,也可能就是单纯觉得那些花开得好看,拿来摆在供桌上当装饰,透着点孩子气的天真。您看那些花,每天都新鲜得很,花瓣上还带着露珠,就是夜里刚采来的,天亮了就摆在这儿,安安静静的,没半点恶意。
老人们听着,脸上的担忧彻底消散了,反倒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眼里生出了一丝怜悯。王大爷拄着拐杖,走到供桌前,看着那朵淡紫色的小花,轻轻叹了口气:这么说,这些小东西也是可怜,好好的家没了,只能躲在这儿,喝点米酒解解闷,还知道送点花回来,倒是懂事。
它们性情温和得很,只靠着自然气息存活,从来不会主动惊扰人,就是些失去家园的小生灵而已。陈默说道,不用想着驱逐它们,也不用害怕,它们待在这儿,不过是想找个安稳的地方落脚。要是各位愿意,还可以继续给它们摆点米酒,不用求什么福报,也不用特意祈福,就当是给这些即将无家可归的小邻居一点慰藉,让它们能多尝点喜欢的味道。
他顿了顿,又看向土地祠周围的空地:要是方便的话,还能在这土地祠周围的小空地上种些本地的花草,比如狗尾巴草、蒲公英,还有咱们这儿常见的野菊花,这些花草好养活,不用特意打理,长起来之后,既能给这些小地灵多提供点栖息的地方,也能给这儿添点生气,总比看着一片荒芜好。
老人们纷纷点头,觉得这是件积德行善的事。张婆婆擦了擦眼角,说道:这有啥不愿意的,不就是一碗米酒嘛,我往后天天酿,给它们摆上,也算陪着这土地祠,陪着这些小东西。李大爷也说:种花草的事交给我,我去城外的野地里挖点花苗来,趁着手脚还能动,好好种上,让这儿也热闹点。
商量定了,老人们就各自忙活起来。回去后,他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其他留守的村民,大伙儿听了,都没了之前的恐惧,反倒个个心疼起这些小地灵来。原本有些不敢靠近土地祠的人,也愿意主动过来帮忙,有人从家里拿来了闲置的花盆,有人翻出了珍藏的花种,还有人特意去集市上买了些新鲜的水果,一起送到土地祠前。
张婆婆果然每天都来摆米酒,换了个精致点的白瓷小碗,盛上小半碗琥珀色的米酒,放在供桌上,嘴里还轻轻念叨:小家伙们,来喝吧,甜着呢。有时候酿的米酒多了,还会多摆一碗,怕不够它们喝。李大爷带着几个人,把土地祠周围的空地翻了翻,除去里面的碎石瓦砾,种上了蒲公英、野菊花,还有些叫不上名字的本地野草,浇上水,看着嫩绿色的芽尖冒出来,心里也跟着踏实。
日子一天天过去,供桌上的米酒依旧每天清晨都会被喝得一滴不剩,旁边的野花也从没断过,有时是两三朵淡紫的小花,有时是一簇嫩黄的星星花,偶尔还会有几朵粉白的小雏菊,摆得整整齐齐,透着股可爱的认真。有一次,张婆婆特意在供桌上放了几颗草莓,第二天一早,草莓少了两颗,旁边除了野花,还多了一片带着露珠的嫩绿树叶,像是特意送来的额外回礼,惹得张婆婆笑了半天,说这些小东西倒是懂礼数。
路过土地祠的村民,再也不会加快脚步,反而会停下来看看供桌上的野花,要是看到碗空了,还会主动从家里拿点东西摆上。有调皮的小孩跟着大人来,听说了小地灵的事,就蹲在祠旁的花草边,小声念叨:小地灵,你们在哪儿呀?我能看看你们吗?大人也不会呵斥,只是笑着摸摸孩子的头,说它们藏在草叶里呢,别惊扰了它们。
拆迁的进度越来越快,高楼一栋栋立了起来,玻璃幕墙反射着阳光,冰冷而规整。新的小区渐渐成型,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大多是搬来的新住户,他们路过土地祠时,会好奇地停下脚步,听留守的老人讲起小地灵的故事,听着听着,眼里也多了几分温柔,有人还会特意买些米酒、水果送来,说给那些小生灵添点供品。
土地祠周围的花草长得愈发茂盛,蒲公英开着黄色的小花,野菊花抽出了花苞,狗尾巴草顺着风轻轻摇晃,蝴蝶和蜜蜂也渐渐多了起来,在花丛中飞舞,原本荒芜的空地,变得生机勃勃。夜里,虫鸣声更密了,伴着淡淡的花香,那股微弱的能量在花丛草叶间流转,带着雀跃的暖意,不再有之前的落寞,像是找到了安稳的归宿。
张婆婆还是每天都来打扫土地祠,摆上米酒,坐在祠旁的石头上,看着周围的花草,看着远处的高楼,嘴里念叨着:老伙计,现在不冷清了吧,有这么多小家伙陪着,还有这么多人记着你。风拂过花丛,花瓣轻轻飘落,像是回应着她的话。
老村长偶尔会带着陈默送来的花种,过来补种些花草,看着这小小的土地祠,心里满是感慨:没想到这么个小小的地方,能藏着这么多温情,在这高楼中间,也算留了块念想。
陈默后来又来过一次,彼时正是清晨,阳光刚洒在土地祠上,供桌上的碗空空的,旁边摆着几朵新鲜的野花,花草间的能量温和而鲜活,满是灵动的气息。他站在不远处看了一会儿,嘴角露出笑意,没有上前打扰,悄悄转身离开了。
日子一天天过,挖掘机的轰鸣渐渐远去,新的小区热闹起来,超市、便利店开了起来,街道上车水马龙,一派崭新的景象。唯有村头的土地祠,依旧保持着旧日的模样,青砖上的青苔愈发浓密,屋顶的灰瓦依旧残缺,却在周围茂盛的花草映衬下,透着别样的生机。
每天清晨,白瓷碗里的米酒都会被喝得干干净净,旁边总会摆着不知名的新鲜野花,沾着晨露,格外好看。路过的人无论匆忙与否,都会下意识地看一眼那小小的土地祠,看一眼那些娇艳的野花,心里便会泛起一丝暖意。
冰冷的高楼鳞次栉比,钢筋水泥的城市里,这小小的土地祠像一颗温润的明珠,藏在城市的缝隙里。它守着一群无家可归的小地灵,守着一片自然的生机,也守着一份跨越岁月的温情,让奔波在都市里的人们,能在路过时,感受到一丝久违的柔软与暖意,记起在钢筋水泥之外,还有这样一处藏着童趣与善意的角落,静静诉说着人与自然最温柔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