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将情绪稍稍平复、但依旧沉默不语、小脸苍白如纸的多肉放在外间沙发上,我转身走向卧室。doro和西西还在香甜的梦乡里。我坐在床边,轻轻拍了拍她们温热的小脸蛋。
“doro,西西,醒醒。”
“嗯…墨…天亮了吗?”doro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琥珀色的眸子里还带着睡意。
西西也懵懂地坐起身,抱着橘子娃娃,黑亮的眼睛茫然地看着我。
“嗯,天亮了。不过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们帮忙。” 我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墨找到多肉以前的主人了。”
“真的?!” doro瞬间清醒了大半,眼睛亮了起来,“在哪?我们可以去看他吗?”
西西也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我摇摇头,看着她们纯真期待的脸庞,心又沉了下去:“他在医院里。他…病得非常非常重,快要…不行了。” 看着她们困惑不解的眼神,我艰难地解释,“‘不行了’就是…他很快就要永远离开我们,永远…再也见不到了。就像…飞到很远很远、再也回不来的星星一样。” 我尽量用她们能理解的比喻。
“永远…见不到了?” doro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恐惧,“为什么?!”
西西也听懂了,小嘴一瘪,黑亮的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雾:“不要…离开…”
“因为病魔太坏了,医生也打不过它。” 我简短地说,然后握住了她们的小手,语气恳切,“多肉现在非常非常难过,她需要你们。你们是她最好的姐姐,能不能…帮墨一起安慰她?陪着她?告诉她,就算那个人不在了,还有我们,我们永远是她最亲的家人?”
doro和西西对视一眼,小脸上瞬间写满了“责任”二字。doro用力一拍小胸脯,声音带着与她年龄不符的郑重:“包在朕身上!多肉是朕的小妹!朕保护她!”
西西也用力点头,紧紧抱着橘子娃娃:“嗯!西西…陪多肉…不哭!”
看着她们纯真而坚定的眼神,我心里涌起一阵暖流和酸楚。我帮她们快速套上外出的衣服,牵着她们的小手来到外间。多肉依旧蜷缩在沙发上,抱着她的贝壳桶,像一尊失了魂的瓷娃娃,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泪水无声地滑落。
“多肉!” doro第一个冲过去,张开手臂,笨拙却无比用力地抱住了多肉冰凉的身体,“不怕不怕!有朕在!坏病魔带走了坏人,朕帮你打跑它!” 她努力模仿着动画片里英雄的语气,小手拍着多肉的背。
西西也紧挨着多肉坐下,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橘子娃娃塞进多肉怀里,声音软软的,带着哭腔:“多肉…给你抱…橘子娃娃…陪你…不哭…” 她伸出小手,轻轻擦去多肉脸上的泪珠。
多肉的身体在姐姐们的拥抱和触碰下,微微颤抖了一下,空洞的眼神似乎有了一丝焦距。她看着doro努力装出凶巴巴却红着眼眶的样子,看着西西把最心爱的娃娃塞给自己时那不舍又坚定的眼神,那如同坚冰般冻结的悲伤深处,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一丝微弱的暖意艰难地渗透进来。她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抱住了西西塞过来的橘子娃娃,将小脸埋进了doro的颈窝,肩膀的颤抖似乎加剧了,但不再是完全的绝望,而是掺杂了委屈和依赖。
叫好的出租车停在楼下。我抱着依旧沉默、但不再完全僵硬的多肉坐进后排,doro和西西一左一右紧紧挨着她,像两只忠诚的小卫士。我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看到doro正小声地在多肉耳边说着什么,小手还比划着;西西则紧紧握着多肉的一只手,把橘子娃娃放在多肉腿上。多肉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但能看到她的小手,正无意识地、一遍遍地抚摸着橘子娃娃光滑的脸颊。
车子驶向医院,窗外的风景从阳光明媚的海滨大道逐渐变得肃穆。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在踏入大门的那一刻便扑面而来,带着一种冰冷的、宣告生死的沉重感。按照信息找到病房楼层,推开走廊的门,压抑的气氛几乎令人窒息。
在护士的指引下,我们来到一间单人病房外。透过门上的观察窗,我看到了他。
仅仅一眼,就让我的心猛地揪紧。病床上的人,几乎已经不能称之为“人”,更像是一具蒙着薄薄人皮的骷髅架子。深陷的眼窝如同两个黑洞,颧骨高高凸起,皮肤是毫无生气的蜡黄色,紧紧包裹着嶙峋的骨骼。他极其瘦弱,被子下的身体几乎看不出起伏,只有床头心电监护仪上微弱跳动的曲线,证明着生命之火尚未完全熄灭。他半靠在枕头上,眼睛闭着,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显得无比艰难,仿佛随时会停止。这已经不是“命不久矣”,而是真正的油尽灯枯,全凭最后一丝意志在硬撑着,只为等待门外那个小小的身影。
多肉也看到了。她小小的身体瞬间再次绷紧,比在酒店时绷得更紧!她死死地盯着观察窗里那个形销骨立的身影,琥珀色的眼眸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感——震惊、恐惧、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强行唤醒的、模糊的熟悉感?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
我蹲下身,轻轻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声音压得极低:“多肉,他就在里面。他很想见你。墨陪你进去,好吗?让他看看,你现在很好,很健康,让他…放心。”
多肉没有看我,目光依旧死死地锁在病房内。过了几秒,她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点了一下头,身体却僵硬得如同木偶。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病房门。那股浓重的药味和生命流逝的气息更加浓烈。我牵着多肉僵硬的小手,一步一步,如同走在荆棘丛中,走向病床。
似乎是听到了开门声,病床上的人极其缓慢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眼神浑浊黯淡,但在捕捉到多肉身影的瞬间,仿佛被投入了火星,骤然亮起了一丝微弱却异常执着的光!他的嘴唇嗫嚅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多肉…来…” 我轻声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