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尘没有犹豫。他咬着牙,将自己沉入那冰冷刺骨、又仿佛有无数细针钻刺灵魂的血海。痛苦难以形容,如同万鬼噬心,无数负面情绪和残破记忆冲击着他的神智,肉身也在幽冥之力的侵蚀下不断崩坏又重组。
他放弃了读书人的斯文,抛弃了世俗的道德伦常,心中只剩下一个扭曲的念头:变强!不惜一切代价变强!然后,杀光所有玄冥宗的人,杀光所有挡在他复仇路上的存在!如果正道无法给他力量,那便入魔!如果规则阻碍他复仇,那便打破规则!
他对自己比对敌人更狠。主动引导更狂暴的幽冥之力入体,忍受着经脉寸断、血肉消融又重组的非人痛苦。他不再有任何温情,眼中只有冰冷的杀意和对力量的贪婪。厉沧海偶尔会投来一丝关注,丢给他一些粗浅的幽冥功法或淬体秘术,他便如饥似渴地修炼,哪怕知道这些功法隐患重重,会不断侵蚀心智。
短短一年,他从一个普通人,硬生生在幽冥血海中“泡”到了五品沸血境!付出的代价是,他的身体已经半人半鬼,情绪极不稳定,时常被暴戾和嗜杀的冲动支配。但他不在乎,力量,才是唯一的真实。
前些时日,他听到了关于凌阳的消息。一个两年前还是镇妖司底层力士的小子,如今已是地榜第七,八品神通境的强者,名动天下。嫉妒?不,墨尘心中升起的是更炽烈的火焰和不甘。
“凭什么?!” 他在血海中低吼,周身幽冥之气剧烈翻腾,“我承受了剥皮拆骨、蚀魂炼心之苦,才勉强达到五品!他凌阳,凭什么就能扶摇直上?就因为他运气好?有奇遇?”
他当然也听说了凌阳身怀系统(外人不知是系统,只知有诡异传承和吞噬能力)和种种机缘。但在他看来,自己拥有“九幽冥煞体”,得厉沧海亲自“栽培”(实则是残酷的试验),承受着邪神(幽玄之眼)力量的直接冲刷,根基理应比凌阳更“正统”,更“强大”才对!
“我有邪神眷顾!我的体质是教主亲口承认的幽冥至尊之体!我付出的代价远超任何人!” 墨尘的面容在血光映照下显得狰狞,“凌阳……你不过是比我早走几步。待我神功大成,必将你踩在脚下!让世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魔道新星!谁才配得上这乱世的眷顾!”
他的野心,早已不限于覆灭玄冥宗。他要成为最强的魔头,主宰生死,让整个天下,都品尝他曾经经历的痛苦与绝望!凌阳,这个突然崛起的“同类”(在他扭曲的认知里),成了他第一个要超越和践踏的目标。
祭坛上,厉沧海幽绿的鬼火微微闪烁,似乎“看”到了墨尘的内心波动,干瘪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怨恨……不甘……野心……不错的燃料。” 厉沧海无声低语,“继续燃烧吧,小家伙。待你价值足够,或许……可以成为一具不错的‘容器’,或者……献给‘圣眼’的甜美祭品。”
墨尘对此一无所知,他依然在血海中挣扎、咆哮、吞噬,向着自认为的“强大”与“复仇”之路,坚定而疯狂地前行。一颗充满怨毒与偏执的魔种,已在幽冥最深处悄然埋下,只待破土而出,便要噬咬天下。
北境,乌鸦岭。
凌阳看完了玉简中关于蛮族“百万生魂血祭”和试图沟通“战争巨灵”的情报,眼神冰冷。
“血祭……战争巨灵……” 他手指敲击着青石,若有所思。蛮族的威胁,远不止眼前的劫掠。若真让他们完成血祭,召唤出所谓的“战争巨灵”,恐怕北境局势将彻底失控,甚至可能波及中原。
“看来,得给这些蛮子找点‘乐子’,不能让他们安心准备血祭。” 凌阳心中已有定计。根据情报,蛮族几个重要的“聚魂引”节点和物资囤积点,已然在目。
他召来武破军和苏红衣,开始布置下一步行动。目标,不再是简单的劫掠粮草,而是有针对性地破坏蛮族的血祭准备,刺杀关键萨满,焚毁囤积的祭祀物资。同时,尝试联络玉简中提到的几支规模较大、首领颇有能力的义军,看看能否形成一定程度的联动。
皇帝的“馈赠”,如同为凌阳插上了情报的翅膀,让他这只闯入北境的“孤狼”,瞬间变成了对叛军和蛮族后方了如指掌的“幽灵”。
夜色再次降临乌鸦岭,义军营地中,篝火点点,士兵们在默默擦拭兵刃,检查装备,一股肃杀之气悄然弥漫。
凌阳独立于山岗之上,望着北方蛮族营地的方向,又仿佛能穿透虚空,看到南禹州那幽深的血海,看到神都皇城中皇帝深沉的眼眸。
“棋子?刀?” 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就看看,最后是谁,剁了谁的手,又是谁,执了谁的子。”
他转身,走下山岗。噬魂刀在鞘中轻鸣,仿佛渴望着下一场鲜血的盛宴。
北境的夜,还很长。而隐藏在暗处的魔种与棋盘上的杀局,也才刚刚开始显露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