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那股阴风猛地增强,变成了狂风,吹得绿色烛火疯狂乱舞!镜子里的白光和人影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猛地闪烁了几下,“唰”地一声彻底消失了。房间瞬间暗了下来,只剩下几根快要烧到底的红烛,发出微弱的光。
陈昊腿一软,“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沈婆婆走过来,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沙哑:“时辰到了,强留不住。孩子,你听清你爷爷最后说的话了吗?‘来扫墓的人不对劲’……你好好琢磨琢磨这句话!”
陈昊猛地抬起头,对啊!“不对劲”?他每年都亲自去的,怎么会不对劲?一个极其荒谬又让人脊背发凉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了他的脑子——难道……难道他这几年,一直在别人的坟前哭爷爷?!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陈昊就顶着两个黑眼圈,冲到了城郊的南山公墓。他站在写有“陈大山之墓”的墓碑前,像疯了一样,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检查。位置没错,照片是爷爷的,碑文也对……可爷爷那句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回响。
“不对劲……到底哪里不对劲?!”他焦躁地围着坟墓转圈,突然,他停下脚步,一个更大胆、更骇人的想法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凉了——“除非……除非这底下埋的,根本就不是我爷爷!”
他立刻掏出手机,颤抖着给沈婆婆打了电话。沈婆婆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斩钉截铁地说:“我查过了,今天正好是能动土的日子!我马上带人过来,是真是假,挖开一看便知!”
几个小时后,两个带着工具的工人在沈婆婆的指挥下,开始挖掘。泥土被一锹一锹地铲开,陈昊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当那个沾满泥土的骨灰盒被工人从坑里抱出来,递到他手上时,陈昊只是拂开了表面的浮土,只看了一眼,就感觉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错了!全错了!
他亲手为爷爷挑选的,是一个沉甸甸、刻着精致松鹤图案的紫檀木盒子,带着木料特有的香气。可现在他手里捧着的这个,却是一个轻飘飘、表面光滑、泛着廉价贼光的仿玉塑料盒子!这根本就是个陌生人的骨灰盒!
“搞错了!真的搞错了!”陈昊抱着那个冰冷的、陌生的盒子,气得浑身发抖,眼泪混合着愤怒涌了出来。他立刻掏出手机,几乎是嘶吼着联系上了一年前承办葬礼的永安殡仪馆。
经过那边负责人一番鸡飞狗跳的查证,一个让人哭笑不得又毛骨悚然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原来在陈昊爷爷火化出殡的同一天,同一时间,还有一家逝者也在此办理。当时场面混乱,两家人悲痛欲绝,工作人员一个疏忽,竟然把两个外观有点相似的骨灰盒……给弄混了!
一周后,在沈婆婆的主持下,两家人沉默而悲伤地站在墓园里,完成了这次迟来的调换。当陈昊终于把那个沉甸甸的、熟悉的紫檀木骨灰盒,小心翼翼地重新安放进爷爷的墓穴时,他感到一直压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那天晚上,陈昊睡得出奇安稳。他又梦见了那个楼梯口,也再次听到了爷爷的呼唤。这一次,当他鼓足勇气向下望去时,楼下站着的,是记忆中那个穿着干净中山装、面带慈祥微笑的爷爷。爷爷什么也没说,只是张开双臂。陈昊飞奔下楼,一头扎进爷爷怀里。那个拥抱,无比真实,无比温暖,驱散了他心中所有积压的恐惧和悲伤。
他知道,这一次,爷爷是真的能够安息了。而那个装着陌生人的、冰冷的仿玉骨灰盒,也终于物归原主,只是不知道,它的家人,是否也经历了同样的煎熬。这个念头在陈昊脑中一闪而过,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