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爱缠着爷爷讲古。说来也怪,明明胆子小得连走夜路都要唱歌壮胆,可一听到那些神神鬼鬼的故事,就像被勾了魂似的,又怕又爱听。爷爷总说我这性子随他年轻时——对未知的东西,总是怀着三分畏惧,七分好奇。
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爷爷刚成家不久。我姨姥姥和姨姥爷一家就住在隔壁,两户人家孤零零地守在老鸦岭脚下,最近的村子也在五里开外。每到傍晚,岭上的老鸦呱呱叫着归巢,整片山洼里就只剩下这两户人家的炊烟还在袅袅升起。
姨姥爷本名叫王铁柱,是个地道的东北汉子,为人豪爽仗义,就是有个爱面子的毛病,遇到什么事都宁愿硬撑着也不肯服软。姨姥姥李秀英则是个温婉的江南女子,说话细声细气,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那年腊月二十三,正是过小年的日子。王家在关外的表亲远道而来探亲,带了大包小包的土产。王铁柱高兴得合不拢嘴,非要留亲戚住下不可。“这冰天雪地的,让你们连夜回去,我王铁柱的脸往哪搁?”他拍着胸脯说,“就在这儿过年了!”
果然,天一擦黑,王家院里就飘出炖肉的香气。姨姥姥在灶房忙得团团转,又是杀鸡又是烙饼。隔着那道矮土墙,爷爷能清楚地听见王铁柱洪亮的劝酒声:“干了干了!是爷们就别养鱼!”
这一喝就喝到了后半夜。王铁柱憋不住了,摇摇晃晃地起身往院里走。我爷爷那会儿正巧在院里收拾柴火,就听见他在隔壁大着舌头喊:“别、别扶我!这点酒算个啥!”
那时已是凌晨,月亮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山风卷着雪沫,打得人脸生疼。王铁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东墙根下的柴火垛旁,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等他系好裤带,无意间一抬头,整个人猛地僵住了。
就在离他不到三步远的墙角阴影里,不知何时站了个穿黑破袄的老头。那老头瘦得吓人,佝偻着身子,花白的胡须上结着冰溜子。最诡异的是,在这呵气成冰的冬夜,他竟然光着两只脚,就那样直挺挺地站在雪地里。
“您、您是哪位啊?”王铁柱的酒醒了一半,壮着胆子问,“这大冷天的,进屋喝口酒暖暖身子?”
老头一动不动,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王铁柱被看得发毛,又试探着问:“那啥……您是怎么进我院子的?”
这时,老头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捋了捋胡须。他的动作极其僵硬,就像提线木偶。
“不进去了。”老头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带着一股土腥气,“我家……就在你家下面。”
王铁柱当时醉意未消,还以为老头说的是岭下的村子。他正要再问,却见老头突然往东迈了一步——就那么一步,整个人就像被夜色吞噬了一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的娘哎!”王铁柱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往屋里跑,一路摔了三个跟头。他撞开屋门时,脸色青得吓人,牙齿打颤,话都说不利索了:“鬼……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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