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薄雾如纱。
林潇渺站在新落成的二层“行政小楼”露台上,俯瞰着苏醒的农庄。眼前的景象与数月前已判若两地。
东侧,整齐的砖瓦宿舍取代了曾经的茅草屋,那是“员工”们的家。西边,豆腐坊、酿酒坊、酱料坊、新设的纺织工坊和铁器作坊连成一片,炊烟与蒸汽袅袅升起,混合着豆香、酒曲与铁水的气息。北面,拓宽的晒场上,新收的豆秸堆成金色小山,几架改良后的水车在溪边吱呀转动,将清水源源不断送入纵横交错的灌溉渠网。南面,是正在夯实地基的“仓储区”和“试验区”,人影忙碌,号子声隐约传来。
一条新修的、可供两辆牛车并行的碎石路从庄口延伸而出,连接着官道。路旁立着一块醒目的木牌,上书“潇潇农庄”四个大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诚信经营,质量为先”。
更远处,原本属于李乡绅和周边村落的大片荒地,如今已被农庄以合作或租赁的形式开垦出来,种上了统一规划的作物,绿意连天。
“总算有点现代农企的雏形了。”林潇渺低声自语,嘴角微扬。这一个多月的“战时状态”发展,成效远超预期。得益于玄墨暗中调集的资源和渠道,农庄的扩张几乎没有遇到资金和物资的瓶颈。更重要的是,通过清晰的分工、培训和激励制度(kpi升级版),原本松散的人员被高效组织起来,形成了初步的“企业凝聚力”。
当然,麻烦也接踵而至。县衙来了三拨人“视察”,州府的商队来了五批“洽谈”,甚至邻县也有士绅派人来“取经”。都被她以“技术保密”、“合作需详谈”、“庄主事务繁忙”等理由,或软或硬地挡了回去。但压力正在积聚,她知道,有些人快要按捺不住了。
脚步声从楼梯传来。玄墨一身干练的深蓝色劲装,头发用木簪简单束起,手里拿着一卷账册。“晨会时辰到了,人都到齐了。另外,”他走近,压低声音,“京城那边有密信到,关于‘暗渊’和……宫里的一些动向。”
林潇渺眼神一凝,随即恢复平静:“先开会。”
小楼一层的议事厅内,农庄的核心“管理层”已分坐长桌两旁。
左侧是“生产系”:原山贼头子、现生产总队长赵大锤(负责所有作坊和基建);种田好手、种植组长陈老伯;兽医兼养殖组长周娘子。右侧是“运营系”:账房先生周文清(落魄书生,现财务主管);口齿伶俐、销售组长王快嘴;护卫队长阿豹;以及负责内务和人事的春草。
玄墨坐在林潇渺左手边首位,虽无具体职务,但谁都知道这位“玄总监”地位超然,且武力与背景深不可测。
“开始吧。”林潇渺坐下,没有寒暄,“按顺序,简短汇报,有问题提。”
赵大锤率先开口,嗓门洪亮:“庄主,砖窑那边第三窑成品率到九成了!按您的法子调整了黏土配比和火候,出来的砖又结实又平整!就是石灰石不太够用了,附近几个采石场听说我们用量大,都想涨价。”
“记录,找替代材料或谈判压价方案,下午给我。”林潇渺快速回应。
陈老伯汇报了新引进的两种耐寒菜籽长势良好;周娘子说入秋后准备扩大兔舍和鸡棚;周文清报了一串令人满意的收支数字;王快嘴则兴奋地说“潇潇牌”豆腐乳和果酱已经卖到隔壁州府了,有商人想谈区域代理……
一切井然有序,透着蓬勃朝气。
轮到阿豹时,他面色稍显凝重:“庄主,护卫队按您给的‘民兵训练手册’练了快一个月,队形和基本配合有模有样了。但最近庄外可疑的探头探脑多了不少,前天夜里还抓到两个想翻墙进作坊区的毛贼,嘴硬,但身手不像普通贼,已经按规矩送县衙了。还有,”他看了眼玄墨,“县衙的捕快昨天来了两个,说是例行巡查,但问东问西,尤其对庄里的‘护卫力量’和‘外来人员’很感兴趣。”
气氛微微沉了一下。
林潇渺点头:“加强警戒,特别是夜班。围墙上的荆棘藤和警示铃检查一遍。可疑人物,先控制,再报我或玄总监。”她转向春草,“内务方面?”
春草道:“新招的三十七人已安排妥当,岗前培训完成。只是……最近有些传言在下面悄悄流传。”
“什么传言?”
春草迟疑了一下:“主要是两点。一是说咱们农庄赚了金山银山,庄主您手里有神仙给的‘点石成金术’;二是……是说玄总监来历不凡,恐怕是……是惹了官司逃出来的贵人或……钦犯。”她声音越说越小。
众人面色各异,赵大锤瞪眼想说什么,被林潇渺抬手止住。
“谣言止于智者,也起于有心人。”林潇渺神色不变,“春草,安排一次全体‘员工大会’,我来澄清。重点讲农庄的规矩、前景和公平原则。至于玄总监,”她看向玄墨,微微一笑,“是我们农庄重金聘请的‘技术安全顾问’,过往经历属于个人隐私,与农庄无关。再有议论者,按扰乱秩序处理。”
干脆利落,既安抚人心,又表明了态度。
玄墨迎着她的目光,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晨会结束,众人散去忙碌。
林潇渺和玄墨回到二楼书房,关紧门窗。
玄墨从怀中取出一个细小的铜管,拧开,倒出一卷薄如蝉翼的纸。“我留在京中的暗卫,通过特殊渠道传回的。”
林潇渺展开,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内容主要分两部分:
其一,关于“暗渊”。暗卫追踪到,近一个月来,京城及周边数州,有一些看似不起眼的“意外”发生:小范围的时疫(症状古怪)、几处古墓或偏僻祠堂被盗掘破坏、某些偏远村落出现祭拜“黑神”的传闻。这些事件分散且隐蔽,但若联系起来看,似乎有某种统一的、邪异的仪式感。暗卫怀疑,这是“暗渊”在“三星聚首”前,于各地进行的某种“铺垫”或“能量节点”布置。
其二,关于朝堂。皇帝近日旧疾复发,卧榻不起,政务主要由太子监国,但几位年长皇子及外戚势力暗中活动频繁。有御史上书,隐约提及“北境有异人聚众,行奇技淫巧,恐惑乱民心”,虽未点名,但指向性明显。更重要的是,密信中提到,三皇子一系的人,最近与青州某位致仕的老翰林走动甚密,而那位老翰林,年轻时曾在钦天监任职,专攻星象谶纬之学。
“三皇子……青州……星象……”林潇渺指尖轻叩桌面,“看来,不仅‘暗渊’在行动,朝中可能也有人,或出于野心,或出于无知,在打‘三星聚首’和‘归墟之眼’的主意,甚至可能和‘暗渊’有某种间接联系。”
玄墨目光冰冷:“三皇子母族势大,一向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若他以为借助‘异象’或‘神秘力量’能制造天命所归的舆论,或打击太子,未必做不出引狼入室之事。”
“我们很可能已经被注意到了。”林潇渺沉吟,“‘北境异人’的流言,县衙的异常关注,或许只是开始。接下来,可能会有更正式的‘拜访’或‘查问’。”
“你待如何?”玄墨看着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林潇渺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但也要主动出击。两件事:第一,我们需要更多关于‘暗渊’仪式和‘节点’的具体信息,最好能破坏一两处,拖延或干扰他们的布置。第二,关于朝堂动向,特别是三皇子和那位老翰林,需要更深入的情报,判断他们到底知道多少,想做什么。”
她看向玄墨:“你的人,能查到更细吗?或者,有没有可能……在朝中散播一些相反的‘流言’,比如‘异象主灾,擅动者必遭天谴’之类?先把水搅浑。”
玄墨略一思索:“深入查证需要时间,但也非不能为。散播流言……可以操作,但需巧妙,不能引火烧身。”
“那就去做。”林潇渺果断道,“另外,农庄这边,我们要加快‘那个计划’的进度了。”
“你是说……‘新货’?”
“对。常规产品赚钱稳固根基,但真正能让我们在即将到来的风波中拥有话语权和自保能力的,是‘特殊物资’。”林潇渺走到墙边,拉开一块布帘,露出后面一块画满符号和草图的小黑板,“驱邪药剂的浓缩配方已经初步验证有效;简易的防护面罩和手套在试制;基于《千机要术》残篇和现有铁匠技术,我设计了几种可能对付污秽生物的特殊箭镞和近战武器,需要尽快出样品测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