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目光灼灼:“钱、粮、人、武器、情报,还有关键时刻能依仗的‘盟友’——比如守山人。我们得在风暴彻底来临前,把这些筹码,牢牢抓在手里。”
下午,林潇渺正在试验区指导铁匠老刘打磨一种带凹槽的三棱箭镞,春草匆匆跑来。
“庄主!庄主!县里来人了!这次阵仗不小,是县尊大人身边的钱师爷亲自带队,还跟着十来个衙役,说要见您,正在庄口等着呢!”
该来的,终究来了。
林潇渺洗净手,对老刘交代几句,又让人去叫玄墨和周文清,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衫,从容向庄口走去。
庄口空地上,果然站着十几号人。为首一个留着山羊胡、穿着绸衫的中年文士,正是县令的心腹钱师爷。他身后衙役按刀而立,神色倨傲。周围已经聚拢了一些好奇观望的庄户和工人,交头接耳。
“钱师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林潇渺走到近前,不卑不亢地拱手。
钱师爷眯着眼,上下打量林潇渺,似乎想从这位年轻的“女庄主”身上看出些不同寻常来。“林庄主,久仰了。县尊大人听闻贵庄经营有道,物产丰饶,甚是欣慰。特命在下前来,一则道贺,二则嘛……”他拖长了语调,“也有些公务,需向庄主核实一二。”
“师爷请讲。”林潇渺面色平静。
“听闻贵庄近日广招流民,聚众数百,且设有私坊,囤积铁器,操练丁壮……”钱师爷语气渐沉,“不知林庄主此举何意?按我朝律例,民间聚众、私设工坊、囤积禁物,可是有干禁例的。”
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周围气氛顿时紧张。
这时,玄墨和周文清也赶到了,默默站到林潇渺身后两侧。
林潇渺笑了,笑容却未达眼底:“师爷此言差矣。我庄所招,皆是周边村镇无地或少地的良善百姓,农忙务农,农闲务工,只为糊口生计,何来‘聚众’之说?所谓私坊,不过是制作豆腐、酱料等吃食的寻常作坊,铁器作坊也只为打造农具、修缮器械,皆有账可查,何来‘禁物’?至于操练丁壮……”
她顿了顿,声音清朗:“北境地广人稀,时有害兽山匪出没。我庄组织青壮农闲时习练些粗浅防身本事,护卫庄院田产,乃是自卫之举,朝廷律法亦鼓励乡民结社自保。况且,所有登记在册,一应开销皆由庄内承担,未取朝廷分毫。不知触犯了哪条禁例?”
钱师爷被这番条理清晰、有理有据的反驳噎了一下,脸色有些不好看:“巧言令色!是否合规,不是你一面之词!县尊有令,需查验你庄户籍名册、作坊账目、物资仓储,并传召你庄‘护卫头领’问话!”他目光扫向玄墨,意有所指。
这是要硬查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
衙役们的手按上了刀柄。赵大锤、阿豹等人也暗中握紧了家伙。围观的庄户们屏住呼吸。
林潇渺脸上的笑容彻底收敛。她知道,今天若退一步,以后便永无宁日。农庄的秘密、玄墨的身份、乃至为“归墟之眼”准备的物资,都可能暴露。
“查验?可以。”林潇渺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但需按规矩来。请师爷出示县尊加盖印信的正式公文。若无公文,仅凭口谕,请恕我庄不便配合。我庄合法经营,依法纳税,非罪囚之所,岂可任人随意搜查?”
钱师爷显然没料到林潇渺如此强硬,怒道:“你敢抗命?!”
“非是抗命,乃是依法行事。”周文清适时上前一步,拱手道,“学生周文清,略通律例。依《大胤疏议》,凡官府查验民产,需有正式文书,载明事由、范围,并由主官签押。否则,民可拒之。师爷若无文书,还请回衙取了再来。”
钱师爷气得胡子直翘,他确实没带正式公文,本以为吓唬一下这个年轻女子就能成事。
就在双方僵持,冲突一触即发之际,庄外碎石路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
尘土飞扬间,一队约二十骑的精悍人马疾驰而至。这些人皆着统一的深灰色劲装,腰佩长刀,背负劲弩,行动间肃杀干练,与县衙的散漫衙役截然不同。
为首一人,年约三十,面容冷峻,目光如电。他勒住马,扫了一眼场中情形,最后目光落在玄墨身上,随即翻身下马,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单膝跪地,抱拳沉声道:
“属下影七,奉家主之命,率‘灰隼’一队前来报到!沿途听闻有宵小滋扰主上产业,特赶来护卫!”
他身后十九骑齐刷刷下马,单膝跪地,动作整齐划一,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钱师爷和众衙役彻底傻眼了。这帮人什么来头?气势如此惊人?他们口中的“主上”……难道是那个一直深居简出的“玄总监”?
玄墨看着跪在面前的影七,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他上前一步,虚扶一下:“起来吧。此处无事。”
影七起身,冰冷的目光扫向钱师爷一行:“尔等何人?在此作甚?”
钱师爷冷汗都下来了,结结巴巴:“我、我等乃县衙公差,奉、奉县尊之命,前来问、问话……”
“问话需要带这许多人?持刀按剑?”影七语气森然,“惊扰了我家家主,你担待得起?”
林潇渺心中念头飞转。影七的到来,固然解了围,但也等于将玄墨的身份半公开了。不过,看眼下情形,这或许是打破僵局、震慑宵小的最好方式。
她适时开口,语气缓和:“钱师爷,看来今日是一场误会。既然县尊有疑问,不若这样,三日后,我亲备账册名簿,前往县衙向县尊大人当面说明。如何?”
钱师爷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好、好!林庄主深明大义!那、那今日就不打扰了!告辞!告辞!”说罢,带着衙役灰溜溜地快步离去,连头都不敢回。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
但林潇渺知道,更大的波澜,或许才刚刚开始。影七的到来,带来了强援,也带来了“家主”身份曝光的信号。而县衙那边,绝不会就此罢休。
她看向玄墨,玄墨也正看向她。两人目光交汇,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树欲静而风不止。备战的速度,必须加快了。
远处天际,云层堆积,隐隐有闷雷声传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