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七层的警报在凌晨三点二十七分响起。
不是尖锐的鸣笛,而是直接传入值班研究员神经植入体的优先级震颤——这种警报意味着隔离协议出现a级漏洞,可能涉及跨维度污染或高危生命体异常活动。
研究员陈宇猛地从瞌睡中惊醒,眼前的监控屏幕已经自动切换到紧急模式。三个并排放置的休眠舱——编号k-“摇篮”内所有特殊个体的基础生理信息。
屏幕显示,苏晚晴此刻处于深度睡眠状态,生命体征平稳,秩序场辐射范围稳定在一百五十米,强度没有异常变化。
但在她的脑波记录里,陈宇发现了一个微小的细节:在凌晨三点十五分(恰好是地下七层异常波动发生的时间),苏晚晴的theta波出现了一次短暂的频率偏移。偏移幅度极小,系统自动标记为“正常睡眠波动”,没有触发任何警报。
但陈宇知道,theta波与潜意识、深层记忆和直觉相关。
他将苏晚晴的theta波偏移曲线,与三个休眠体的同步脑波振荡曲线,放在同一时间轴上对比。
完全重合。
不仅是时间点重合,连波形都呈现出诡异的镜像对称:苏晚晴的theta波每一次轻微上扬,休眠体的脑波就对应一次下挫;苏晚晴的波峰,对应休眠体的波谷。
就像……她们在共享同一个梦境。
或者说,在通过某种超越物理空间的方式,进行着意识层面的微弱共鸣。
陈宇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椎。
他快速关闭了所有对比窗口,销毁了临时分析文件,只保留了最基础的异常事件记录。
然后,他启动了休眠舱的加强隔离协议:增加三层电磁屏障,注入高浓度的神经抑制液,将生命维持系统切换到最低能耗的“沉眠模式”。
做完这一切,他看着屏幕上三个休眠舱再次恢复平静的曲线,低声说:
“睡吧。现在还不到你们醒来的时候。”
但他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无法再被轻易按下暂停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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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摇篮”的人造天幕准时切换为黎明模式。柔和的模拟晨光从顶部洒下,公共区域的照明逐渐亮起。
苏晚晴准时醒来。
她感觉精力充沛,睡眠质量高得不可思议——没有梦境,没有中途醒来,就像沉入了一片温暖而宁静的深海,醒来时所有的疲惫都被洗净。
但她的指尖有些冰凉。
她抬起手,看到右手食指的指尖,凝结着一层极其细微的霜。霜不是白色,而是带着淡淡的青色,在晨光下几乎透明。她轻轻一碰,霜就融化了,没有留下水迹,仿佛从未存在过。
又是霜。
她想起昨天在走廊玻璃上触碰出的霜花,还有那盆绿萝异常的生机。
这些现象似乎都与她有关。
但她不知道原因。
洗漱、更衣、简单早餐后,她前往情报分析部报到。她的新上级是王部长——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总是挂着温和笑容的老情报员。
“苏分析师,欢迎回来。”王部长将她的权限卡递给她,“你的工作间在b区北极仲裁前后的详细任务简报。这有助于我更快恢复对当前局势的理解。”
王部长的笑容不变,但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那个时期的很多资料都涉及最高机密,你的当前权限恐怕不够。不过,我会帮你申请部分可公开的概要报告,大概需要两到三个工作日。”
“明白了。那我先去工作。”
“等等。”王部长叫住她,“还有一件事。医疗部建议你每天进行两次生理指标自检,并将数据上传至健康监控系统。这是复职期间的例行流程。”
苏晚晴点头:“我会配合。”
离开部长办公室,她走向b区。走廊里,几个正在交谈的分析员看到她,谈话声突然降低,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又迅速移开。
不是敌意,更像是……好奇与忌惮的混合。
她听到了几个零碎的词:“就是她……”“失忆了……”“那个场……”
她假装没听见,径直走进读。”
林风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但在门口,他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另外,如果你感觉到任何异常——身体的、感知的、或者无法解释的直觉——直接向我报告。不需要通过王部长。”
“……为什么?”
“因为你身上的变化,可能关系到比我们想象中更大的事情。”林风说完,离开了。
门关上。
苏晚晴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中的数据板。
她知道林风没有说出口的话: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失忆分析师。她是某种“变量”,某种“异常”,某种需要被密切关注又必须保持距离的存在。
这种感觉并不好。
但她选择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