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遗孤交接
坐标指向华北平原腹地,一个在地图上没有任何标识的废弃气象站。林风在凌晨三点四十五分抵达时,旷野上只有风声和远处高速公路的微弱车流声。
气象站的铁门锈蚀严重,但门锁是新的电子锁。林风输入“老朋友”提供的动态密码,门应声而开。
内部没有灯光。他打开战术手电,光束切开黑暗,照亮了布满灰尘的仪器和散落的数据纸带。空气里有霉味和淡淡的机油味,一切看起来都像上世纪九十年代废弃后就被彻底遗忘。
但灰尘的分布有异常——地板中央有一条被拖拽过的干净痕迹,通向里间的铁门。
林风跟着痕迹,推开里间的门。
房间中央,一个人背对着他,坐在一把老旧的转椅上,面朝着一台还在运转的crt显示器。屏幕的绿色荧光照亮了那人花白的头发和佝偻的肩膀。
“你来了。”声音苍老,但沉稳,“比约定时间早了半小时。谨慎是好的。”
林风没有靠近。“你是谁?”
转椅缓缓转过来。那是一张布满深刻皱纹的脸,眼睛因白内障而浑浊,但眼神依然锐利。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没有军衔标识。
“我是郑崇山将军的副官,也是‘门徒计划’最后的档案员。”老人说,“你可以叫我‘档案员’。至于真名……已经不重要了。”
“是你一直在给我发信息?”
“一部分是我。另一部分……是郑老留下的自动协议,在某些条件触发时会激活。”档案员咳嗽了几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老旧的哮喘吸入器,吸了一口,“时间不多了。我得了晚期肺癌,医生说最多三个月。但在那之前,我必须把东西交出去。”
“什么东西?”
档案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身在键盘上敲击。crt显示器闪烁,出现一个目录树状的界面。
“1978年到1979年,‘门徒计划’核心团队共四十七人。郑老是负责人,我是档案和后勤。我们发现了深海遗迹,接触了黑色球体,经历了评估失败,团队分裂。”档案员的语速平缓,像在背诵历史,“郑老决定封存遗迹,建立守墓人制度。但分裂出去的那一派,由当时最年轻、也最激进的研究员——后来的‘先知’——带领,他们带走了三样东西。”
林风静静地听。
“第一,是一块从深海遗迹墙壁上切割下来的‘琥珀样本’,内含未知生物的休眠细胞。第二,是一份记录了黑色球体部分技术框架的加密数据核心。第三,”档案员停顿,深深看了林风一眼,“是一枚‘钥匙’。”
“钥匙?”
“不是物理钥匙。是一种基因编码的权限标记。‘门徒计划’最初被黑色球体识别,正是因为核心成员中有三个人携带了这种标记——它隐性地存在于极少数人类基因组的非编码区。郑老有,先知有,还有一个人也有。”档案员调出一份基因图谱,“携带者天生会对播种者技术产生亲和性,也更容易理解那些高维知识。但也会……更容易被影响,被诱惑。”
“第三个人是谁?”
“我。”档案员平静地说,“但我的标记是隐性的,表达程度很低。郑老的是中等。而先知……他是显性表达,程度最高。所以他当年才会那么痴迷,那么激进。”
“所以‘幽灵’的诞生,不完全是理念分歧,还有生理基础?”
“理念是土壤,基因是种子。”档案员又咳嗽起来,“先知带走那枚‘钥匙’后,一直在尝试激活它。我们相信,他后来在卡戎岛建造‘方舟’,进行那些疯狂仪式,根本目的就是为了彻底激活自己体内的标记,获得与播种者系统更深的连接权限。”
“他成功了吗?”
“部分成功。所以他才能短暂突破深海守墓人的屏障,差点打开‘门’。”档案员调出另一份文件,“但你们阻止了他。而他死后,那枚‘钥匙’——他体内被激活的基因标记——并没有消失。”
林风感到寒意爬上脊背。“它在哪?”
“在卡戎岛战役的最后阶段,先知的身体被方舟的能量核心部分同化。当他死亡时,被激活的基因标记以信息态的形式,逸散到了环境中。”档案员放大一张频谱图,“而根据我们秘密布置在卡戎岛周边的探测器,这些逸散的标记信息,在战后三个月内,表现出明显的‘趋同性’——它们在向某个特定的方向聚集。”
“聚集到哪里?”
档案员敲击键盘,屏幕上出现一张亚洲地图。一个红点正在闪烁,位置是——
“中国境内,”档案员说,“具体来说,是华北平原。我们的监测显示,这些逸散的标记信息,在过去三个月里,跨越半个地球,缓慢但坚定地向这个坐标点汇聚。就像候鸟归巢。”
林风盯着那个闪烁的红点,距离这个废弃气象站,只有不到二十公里。
“它们在聚集什么?”
“在聚集一个‘新的载体’。”档案员的声音压低,“先知死了,但他激活的钥匙还在寻找宿主。播种者的基因标记具有信息层面的‘自组织性’,它们会本能地寻找最合适的、未激活的隐性携带者,尝试重组、显化。”
“所以它们在华北平原,找到了一个新的隐性携带者?”
“是的。”档案员调出一份加密的医疗数据库记录,“而且,它们已经找到了。”
屏幕上出现一份出生证明。姓名被隐去,出生日期:七个月前。家庭住址:距离此处十八公里的一个普通县城。
“一个婴儿?”林风感到荒谬,“它们选择了一个婴儿作为新载体?”
“婴儿的基因表达可塑性最高,意识尚未定型,是完美的‘空白画布’。”档案员关闭文件,“根据我们的模型,标记信息将在七十二小时内完成初步整合。届时,这个婴儿会开始表现出异常——对几何图案的敏感性、对能量场的感知、可能还有轻微的现实扭曲能力。随着成长,这些能力会越来越强,最终可能……成为下一个先知,或者更糟。”
“为什么不提前干预?带走婴儿,或者……”
“因为我们不能。”档案员苦笑,“第一,我们没有法律依据。第二,标记信息已经与婴儿的基因深度纠缠,强行剥离可能导致婴儿死亡或永久性损伤。第三,也是最关键的——这是黑色球体观察的一部分。”
“什么意思?”
“郑老在生命最后几年,反复研究黑色球体的评估逻辑。他提出过一个猜想:播种者系统不仅观察文明的‘整体’,也观察文明如何应对‘内部的异类’。一个携带播种者基因、可能引领文明飞跃也可能带来毁灭的‘天选者’,出现在文明内部——这是最高级别的压力测试。文明如何对待这个孩子,将直接反映文明的成熟度、包容性、以及自我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