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们是中国公民,现在对你实施紧急救助。”他对着伤者失去血色的脸说,“你可以拒绝,但后果自负。”
昏迷的伤者当然无法回应。
另一名脸上划着血痕的男子突然抓住陈默的手腕,俄语混着汉语往外蹦:“救……救安德烈!我签!我签!”他的手指在声明书上按出模糊的血印,指甲缝里还嵌着冰碴。
王秀兰的电话就是这时打进来的。
这位总把红霉素软膏装在花布包里的老卫生员,此刻声音比任何时候都利落:“边境医院急诊科李主任是我卫校同桌,隔离病房腾出来了,救护车半小时到。”她停顿了一下,背景里传来翻药箱的哗啦声,“记得给伤者喝葡萄糖盐水,浓度5%。”
陈默把温毯裹紧些,抬头时正看见小李警官的警车碾着雪辙驶来。
年轻警察的警帽上落着雪,帽檐压得很低,却掩不住眼底的红血丝。
“例行检查。”他亮了亮证件,目光扫过伤者,最后停在越野车后备厢——那里露出半片泛着金光的毛皮。
苏晴烟的呼吸一滞。
她见过这种毛——去年在可可西里,藏羚羊的皮张也是这样的光泽。
小李警官的手指在毛皮上悬了三秒,最终还是掏出证物袋。
“濒危物种制品,依法暂扣。”他的声音像块冰,却在转身时悄悄塞给苏晴烟一张纸条,指腹快速蹭过她手背,“下次别让他们活着进来。”
纸条被体温焐得发潮,上面的号码歪歪扭扭,末尾画了朵极小的梅花。
苏晴烟把纸条塞进相机包夹层,一抬头正撞见陈默的目光。
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像在说“我知道”。
深夜的雪原泛着幽蓝的光。
陈默裹着军大衣蹲在界碑旁,金属盒的棱角硌着膝盖。
盒子里的斧头残片是赵铁山昨天收拾行李时掉出来的,刃口还沾着松脂;小勇的画作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用蜡笔涂得歪歪扭扭,写着“谢谢陈叔叔修学校”;手写清单上的字力透纸背,“挖机改装应急浮筒”“旧对讲机信号中继方案”……
他把盒子埋进雪里,指尖触到冻土的瞬间,忽然想起老周头烧得迷迷糊糊时喊的“山魂”。
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他站起身,远处的极光正漫过天际,青绿色的波纹像片流动的海。
“我们不是来改变世界的。”他对着雪原轻声说,哈出的白气很快被风吹散,“是不让它把人忘了。”
返程时,营地的篝火已经熄灭。
陈默摸黑走向挖机,生活舱的轮廓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正要掏钥匙,指尖突然触到一道凸起——舱壁上有道新鲜的划痕,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出来的,长度刚好覆盖“陈默的移动城堡”那行红漆字。
他的瞳孔缩了缩,摸出战术手电照过去。
划痕里嵌着些深褐色的碎屑,凑近闻,有股淡淡的松脂味——和赵铁山那把老斧头刃口的味道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