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仙径,寂玄道出口。
云雾缭绕的平台上,此刻的气氛……非常诡异。没有想象中的仙气飘飘,也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极而泣,更没有什么顿悟突破的宝相庄严。
有的,只是一片……大型返祖现象考古发掘现场。
琼华仙舟派来负责接引(兼围观)的几位执事弟子,此刻正努力维持着仙门中人应有的超然表情,但嘴角那疯狂抽搐的肌肉,和眼中拼命压抑的、仿佛看到了史前巨兽集体跳芭蕾的荒谬感,实在难以完全遮掩。
只见那象征着最终胜利、由玄奥符文构成的出口光幕,如同一个不太灵光的传送门,正以一种极其不体面的方式,往外“吐”着本次试炼的“幸存者”。
首先被“吐”出来的,是一坨……嗯,姑且称之为蠕动的人形生物。
“哎哟喂……我的老腰……我的波棱盖儿……我的尾巴骨……” 伴随着一连串抑扬顿挫、极具生活气息的呻吟,那坨生物艰难地昂起头,露出一张沾满尘土、汗水糊了一脸、却依旧能看出几分俊朗底子的脸——正是我们的北凉锦鲤世子,徐凤年。 他此刻的形象,完美诠释了何谓“五体投地”。整个人像一条刚被暴晒了三天的蚯蚓,软趴趴地贴在地面上,全靠手肘和膝盖那点微弱的力气,在冰凉光滑的玉石平台上,一寸一寸、极其缓慢地向前……蠕动。
昂贵的锦袍早成了乞丐装,沾满了不明污渍,头发乱得像被雷劈过的鸟窝。他一边爬,一边还不忘哼哼唧唧:“他奶奶的……仙尊这试炼……太不是人了……小爷我……我好歹也是北凉世子……给点面子行不行……”
紧随其后被“吐”出来的,是一道……相对优雅些的爬行轨迹。 南宫仆射,这位以清冷孤高、容颜绝世着称的白狐儿脸,此刻也彻底告别了“高岭之花”的人设。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同样沾着尘土和汗渍,几缕发丝狼狈地贴在额角。但她的“爬”,明显更有技术含量!
只见她紧抿着毫无血色的唇,眼神依旧倔强冰冷,仿佛不是在爬行,而是在执行一项神圣的匍匐刺杀任务。修长的身体紧贴地面,双肘交替前移,膝盖和小腿以一种极其协调、甚至带着点诡异韵律的方式发力,推动身体向前滑行,速度竟然比旁边的蠕虫徐凤年快了不少!虽然姿势依旧狼狈,但硬是让她爬出了一种……不屈不挠的匍匐美学。
徐凤年艰难地扭过头,恰好看到身边这位“匍匐美人”超过了自己。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找到难兄难弟的“欣慰”瞬间冲淡了身体的剧痛!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扯着破锣嗓子喊道: “哎!白狐儿脸!哈哈哈!你……你也是爬出来的?哈哈哈!我就说嘛!这鬼地方谁他妈能体面走出来?看见你这样……小爷我心里……平衡多了!舒服!真他娘的舒服!哈哈哈……” 他笑得浑身颤抖,带动着身体又是一阵痛苦的抽搐。
南宫仆射爬行的动作猛地一滞!她缓缓侧过头,那双清冷的眸子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狠狠剜了徐凤年一眼。那眼神里的杀气,让正在狂笑的徐凤年瞬间打了个寒噤,笑声戛然而止,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就在徐凤年以为这位杀神要暴起给他一剑时,南宫仆射却只是冷冷地、用一种极其平静却穿透力极强的声音,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你娘……也是爬着出来的。”
徐凤年:“……” 笑容彻底僵死在脸上,如同被速冻的包子。
下一秒! 噗通!哗啦! 伴随着一阵更响亮的、仿佛一堆破铜烂铁砸在地上的动静,以及一声压抑着羞愤的闷哼,第三位重量级“爬行选手”闪亮登场! 正是北凉王妃、吴家剑冢当代剑冠——吴素!
她出来的姿势……相当具有视觉冲击力!并非标准的匍匐,也非优雅的滑行,而是……手脚并用,连滚带爬!仿佛身后有洪荒巨兽在追!那柄名震天下的吴家名剑“素王”,此刻被她死死攥在手里,剑尖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成了她前进的额外“助力”——或者说,是拖累。
华丽的宫装彻底报废,裙摆被撕成了破布条,发髻散乱,几根玉簪歪歪斜斜地挂着,随时要掉下来。她那张雍容华贵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狼狈和一种……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的强烈羞耻感!
她甚至没敢抬头看任何人!尤其是听到南宫仆射那句“你娘也是爬着出来的”之后,她更是恨不得把头埋进玉石地板里!吴家剑冠的面子啊!几十年的英明神武啊!在这一刻!碎得比万年玄冰棺还彻底!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手脚并用地、以一种极其不雅的姿势,疯狂地朝着平台边缘一个巨大的、可以稍微遮挡视线的石笋后面挪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躲起来!谁都别看见我!尤其是那个坑娘的倒霉儿子!
徐凤年看着自家亲娘那连滚带爬、落荒而逃的背影,嘴巴张了张,彻底失去了语言能力。他下意识地看向南宫仆射,南宫仆射已经别过脸去,继续她的匍匐大业,只是那微微耸动的肩膀……似乎暴露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浓浓戏谑、如同破锣敲击般的声音响起,充满了幸灾乐祸: “啧啧啧!精彩!真他娘的精彩!老夫闯荡江湖一甲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这‘北凉王妃滚地葫芦式’、‘世子蚯蚓蠕动功’、‘白狐儿脸匍匐刺杀术’……今日算是开了大眼了!叹为观止!不虚此行!哈哈哈!”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平台最靠近出口光幕的地方,一个穿着邋遢道袍、头发花白、抱着个酒葫芦的老头,正翘着二郎腿,斜倚在一块大石头上!
他嘴里叼着根不知从哪儿薅来的狗尾巴草,脸上带着一种“老子在看猴戏”的欠揍表情,优哉游哉地晃荡着脚丫子。虽然道袍上也沾了些灰,头发也略显凌乱,但浑身上下愣是找不出一丝狼狈!尤其是那双眼睛,精光四射,神采奕奕,跟旁边几个刚从泥里捞出来的“爬行生物”形成了惨烈对比!
正是剑神李淳罡!全场唯一一个站着(更确切地说是悠闲地坐着)走出来的狠人!
“老……老李头?!”徐凤年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声音都劈叉了,“你……你作弊了吧?!你怎么可能这么体面?!”
李淳罡嗤笑一声,吐掉嘴里的草根,慢悠悠地灌了口酒:“作弊?放屁!老夫凭的是真本事!这寂玄道虽险,但万变不离其宗!任他千般幻象,万钧压力,我自一剑……咳咳,我自‘罡气护体,闲庭信步’!懂不懂什么叫老江湖?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瞅瞅你们几个小年轻,还有那吴家丫头,啧啧,丢人呐!把你们师父师娘的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他毫不留情地开启了群嘲模式,尤其重点关照了躲在石笋后面、羞愤欲死的吴素。
躲在石笋后的吴素:“……”(握紧了素王剑,指节发白,内心疯狂咆哮:李淳罡!老娘跟你拼了!但身体疼得实在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