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兄弟阋墙,骨肉相残的惨剧,是我李世民主动挑起的吗?!”
“不!”他发出一声近乎咆哮的怒吼,声震屋瓦,带着无尽的悲愤与控诉: “这一切——都是你逼的!是你!我的父皇!是你亲手将我,将建成,将元吉,将我们兄弟,推向了这万劫不复的深渊!是你用你那所谓的帝王心术,用你那毫无道理的猜忌偏袒,用你那优柔寡断的昏聩,逼得我李世民——不得不反!不得不举起这刀兵,踏着这血路,来拿回本就该属于我的东西!来保住我自己的性命!”
轰! 李渊如遭雷击!被儿子如此直白、如此怨毒、如此不留情面地控诉,句句如刀,字字泣血!他浑身剧震,猛地向后一仰,死死抓住龙椅的扶手,才没有从上面跌下来。那张苍老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一种被彻底撕开伪装的狼狈。他想反驳,想斥责儿子大逆不道,想重申自己的帝王威严……但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李世民说的……是事实! 是他,为了制衡功高震主的秦王,不断扶持懦弱无能的太子和骄纵愚蠢的齐王! 是他,明明知道太子、齐王多次构陷秦王,却选择视而不见,甚至推波助澜! 是他,在秦王一次次力挽狂澜后,非但不予重赏,反而变本加厉地打压! 是他,在佛门介入、东宫势力膨胀威胁到秦王生存时,依旧选择默许和观望! 是他,亲手将最锋利的刀,递给了最不配拥有它的人,最终逼得这把最锋利的刀,调转刀锋,指向了自己!
看着父亲那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摇摇欲坠的模样,看着龙椅下那个瘫软失禁、如同烂泥般的太子兄长,李世民心中没有半分复仇的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芜和更深的疲惫。这龙椅,这至高无上的权力,浸透了太多亲人的鲜血,背负着太沉重的诅咒。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深吸一口气,那刺骨的寒气仿佛能冻结他心中最后一丝软弱。他缓缓抬起手,玄冰兵符的幽光收敛,数百名玄冰阴甲如同接到无声指令,齐刷刷后退一步,如同雕像般矗立在殿门阴影之中,但那无形的威压却丝毫没有减弱。
李世民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刃,越过瘫软的李建成,最终定格在李渊身上,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新皇的铁血意志: “父皇,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这万里江山,需要一个真正能统御它、让它强盛、让它能在即将到来的天地巨变中屹立不倒的皇帝!而不是一个只会玩弄权术、优柔寡断的昏聩老人,和一个懦弱无能、引狼入室的废物太子!”
他顿了顿,看着李渊眼中最后的光芒彻底熄灭,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宣判:
“为了李唐的江山社稷,为了这天下苍生……”
“请您——”
“即刻下诏!”
“禅位于我!”
“禅……禅位……”李渊浑身一颤,枯槁的手指死死抠着冰冷的龙椅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浑浊的目光扫过瘫软如泥、散发着恶臭的长子李建成,又看向殿门外那如同幽冥使者般的玄冰阴甲,最后落回眼前这个目光冰冷、如同出鞘凶刃般的次子身上……
一股巨大的悲凉和彻底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他的帝王之路,他的制衡之术,他试图维持的父子兄弟间的脆弱平衡……都在今夜,被那冰冷的玄冰兵符和更冰冷的帝王之心,彻底碾碎。
“好……好……好一个济世安民……”李渊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万念俱灰的自嘲,他颤抖着抬起手,指向御案上那方象征着无上权柄、在幽暗烛火下依旧散发着温润光泽的——传国玉玺。
“玉玺……在此……”
“你……拿去吧……”
随着他这句话落下,仿佛抽走了他最后一丝力气,整个人如同被抽空般瘫软在宽大的龙椅上,浑浊的泪水,终于从他那双曾经锐利、如今只剩下无尽苍凉的眼角,无声滑落。这位大唐的开国皇帝,在他亲手缔造的帝国最核心的宫殿里,在他最出色也最令他恐惧的儿子面前,亲手交出了代表着他一生功业、也承载着无尽遗憾的——皇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