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了他哄劝妻子吃药的,疲惫又温柔的声音。
听见了那台老旧氧气机,发出的催命一样的嘶嘶声。
他知道,该行动了。
他只需要走进去,把b叔的尸检报告拍在阿强脸上。告诉他,他买的那瓶氯仿,剂量和桑拿房里残留的完全吻合。告诉他,只要他肯合作,他老婆的手术费,警方的证人保护计划可以解决。
威逼,利诱。
他最擅长的一套。
他掐灭烟头,站直身体,准备敲门。
就在这时。
一个穿着黑色作训服的男人,从楼梯的另一头走了上来。
他很瘦,像一阵风都能吹倒。但他走得很稳,每一步都像用尺子量过。
他的手里,提着一个很普通的银色保温壶。
黄志诚的瞳孔瞬间收缩。
他认得这个人。
天穹安保,那场变态面试的第一名。
代号“幽灵”的亚洲男人。
幽灵也看到了黄志诚。
他停下脚步。
两个人,隔着五米的距离对视。
没有杀气,没有言语。
只有同类之间最原始的互相审视。
黄志诚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枪。
幽灵的眼神没有一丝变化。
他只是做了一个黄志诚完全没想到的动作。
他走到阿强家的门口,把那个保温壶轻轻放在地上。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便签,贴在门上。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看着黄志诚。
他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出两个字。
“外卖。”
说完,他转身走下楼梯,消失在黑暗里。
黄志诚僵在原地。
他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几分钟后,门开了。
阿强走出来,看到了地上的保温壶和门上的便签。
他愣了一下,拿起便签。
上面只有一行很漂亮的钢笔字。
【给阿玲。故人赠。】
阿强犹豫着,打开了保温壶。
一股无法形容的,清淡却又无比醇厚的香气,飘了出来。
不是任何山珍海味的霸道香气。
那味道,像雨后的青草,像清晨的阳光。
像很多年前,他第一次牵起阿玲的手时,她身上那件白衬衫的味道。
他端着那碗汤,走了进去。
黄志诚没有动。
他像一尊石像,站在那里。
他听到,屋子里传来了女人微弱的咳嗽声。
然后,是喝汤的,细微的吞咽声。
再然后。
是一阵压抑了很久很久,终于释放出来的,轻微的啜泣声。
那哭声里没有痛苦。
只有一种死而复生的委屈和喜悦。
黄志诚缓缓地,靠回墙上。
他慢慢地,滑坐到地上。
他忽然明白了。
杨天,那个混蛋。
他不是在反击。
他甚至不是在炫耀。
他只是在用一种神明般的方式,告诉他黄志诚。
你费尽心机,想找到一枚撬动我世界的棋子。
而我,只需要动一动念头。
就可以让你的棋子,从棋盘上消失。
不是杀死。
是治愈。
黄志诚看着自己那双因为翻阅无数文件而沾满墨痕的手。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无力。
他不是输了。
是他连上桌的资格,都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