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联胜总堂。
阿乐放下电话,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古董钟摆的滴答声。他拿起那只刚刚擦拭干净的建盏,对着灯光,仔细端详着上面兔毫般细密的纹路,仿佛电话里那个沙哑的声音,只是一阵无足轻重的耳鸣。
“乐哥,”飞机站在一旁,声音有些发紧,“是……是坤哥?”
“嗯。”阿乐将茶杯放回紫檀木的架子上,动作轻柔得像在安放一件易碎的艺术品,“他醒了。”
“他要回来?”飞机追问,这个问题才是关键。
阿乐没有直接回答,他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打开了那台只有他能访问的平板电脑,屏幕光映着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飞机,你觉得,是一条被铁链拴着的疯狗可怕,还是知道自己脖子上有条链子,但随时能挣脱的疯狗可怕?”
飞机愣住了,他没听懂。
阿乐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调出一份洪兴元老会的名单,上面每一个名字后面,都密密麻麻地标注着他们的产业、家人、甚至情人。
“靓坤不是幽灵,他是一把刀。杨先生把刀磨好了,总要找个地方试试锋刃。”阿乐的语气像是在谈论一笔生意,“他要回洪兴,不是去拜关二爷,是去拆庙。我们不用拦着,我们只需要站在旁边,看看哪几根柱子先倒下来。”
他抬头看向飞机:“去,把蒋天生请过来。就说,我请他喝茶,聊一聊洪兴的退休金计划。”
飞机心头一凛。他明白了。阿乐不是要跟靓坤硬碰硬,他要借靓坤这把刀,把洪兴最后一点老底,都给刨出来。
澳门,码头,三号仓库。
海风带着咸腥的湿气,吹得铁皮仓库呜呜作响。刘建明躲在一堆废弃的渔网后面,空气里满是鱼的腥味和柴油味。他像个耐心的渔夫,在等待一条大鱼自己撞进网里。
一辆面包车急刹停在仓库门口,肥佬聪连滚带爬地下来。他那身名牌西装皱得像咸菜干,脸上全是冷汗,哪还有半点在贵宾厅里一掷千金的豪气。
没过几分钟,另一辆黑色的丰田商务车驶来,车门拉开,东星的耀扬叼着烟跳了下来,身后跟着两个眼神凶悍的马仔。
“聪哥,时间到了。”耀扬吐了个烟圈,慢悠悠地走到肥佬聪面前,用手拍了拍他肥硕的脸颊,“五百万,连本带利,六百五十万。钱呢?”
“扬……扬哥,再宽限两天,就两天!”肥佬聪的声音抖得像筛糠,“会里的账……有点紧。”
“账紧?”耀扬笑了,一巴掌扇在肥佬聪脸上,打得他原地转了半圈,“你他妈在阿乐手下当财神爷,跟我说账紧?我看你是赌桌上散财散得挺开心啊!”
两个马仔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肥佬聪,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他肚子上。肥佬聪疼得像头猪一样嚎叫。
刘建明在暗处,举起了手里的微型摄像机。这就是他要的证据,和联胜的账房,被东星的人追债。只要把这个消息捅出去,阿乐那个看似完美的“工商促进会”,就会出现第一道裂痕。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引擎声由远及近。
一辆黑色的,没有任何牌照的道奇挑战者,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仓库门口。那车身漆黑,像一块能吸走所有光线的黑铁。
车门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下来。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夹克,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让空气凝固的压迫感。
耀扬停下了手,眯着眼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他不认识这张脸。
“哪来的?滚远点,这里办事。”耀扬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来人没有看他,目光落在了地上像一滩烂泥的肥佬聪身上。
“洪兴的账,什么时候轮到东星来收了?”
声音沙哑,低沉,像两块生锈的铁板在摩擦。
耀扬愣了一下,随即狂笑起来:“洪兴?洪兴现在除了蒋天生那个老不死,还有谁?你他妈又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来人笑了。
他的嘴角咧开,露出一口森白整齐的牙齿,那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纯粹的,捕食者般的恶意。
“我是靓坤。”
这三个字,像一颗炸雷,在死寂的码头炸响。
耀扬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靓坤?那个早就该死了的疯子?
“操,装神弄鬼!”耀扬色厉内荏地吼道,“给我砍死他!”
两个马仔抽出西瓜刀,一左一右冲了上去。
刘建明在暗处,心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