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林不解:“何以见得?”李涛道:“你想啊,要是城里有多余的士兵,咱这五个兄弟在这儿纠缠二十多分钟,早就有人来支援了。”“说得对!大哥,咱们往哪走?”李彪毕竟年长几岁,点子更多。
指了指最气派的房子那边:“肯定是当官的住处,就去那儿!”二十多人初生牛犊不怕虎,朝着有灯的地方策马而去。刚跑不过两百米,身后传来一声巨响,鸿安钱庄被炸塌了,众人也没多想,东一阵西一阵地摸索,终于找到一处房子气派、灯火通明的地方。刚到门口准备冲进去,就见一群官兵往这边跑,领头的边跑边喊:“快通知少帅,奉系军打过来了!
” 屋里传来一个声音:“你看清了?”是一名副官在问。“看清了!我们城里的两个营都快被打光了!南门最凶,黑压压一片,少说有上万人!”一个营长答道。屋里的孙少帅道:“奉系不是在固镇被我一个军拦截住了吗?
怎么会又来一个军?”那营长道:“我也不知道啊!咱们现在子弹也不多了,要不撤退吧!” 他们的对话被李彪等人听得一清二楚,三人双腿一夹马肚子,带着二十多人冲出来大喊:“杀呀!我们是奉系的,长官有令,缴枪不杀!” 本就惊弓之鸟的孙少帅吓得一哆嗦:
“快拦住他们!”一群人来不及收拾东西,慌忙逃窜。谭林举枪便射,“啪啪啪”几声,后面的几个士兵应声倒下。孙少帅边打边撤,李涛一看人要跑,留下十个人在外警戒,带着剩下的十几人冲进房里。 指挥部里一片狼藉,沙盘被掀翻在地。
谭林眼尖,看到一间房门虚掩着,一脚踹开,只见里面有被绑着的个女人,皮肤白嫩,五官精致,看上去二十多岁,正吓得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谭林道:“呦,不错嘛。快说,钱在哪里?”那女人指了指衣柜,谭林打开一看,里面有个保险箱,又大又重,根本搬不动。他用枪指着女人:“快打开!”女人战战兢兢地打开保险箱,
里面竟有三十多根金条、两千块大洋和几本账本。谭林二话不说,看到柜子上有个精致的皮箱,一把拽下来,倒出里面的衣服,把银元和金条全部装进去,顺手带上账本,又将柜子上的一块瑞士手表揣进兜里,扣上箱子,掂量着足有六七十斤。
他对那女人道:“我不杀你,你老实在屋里待着,不然……我可不负责。”那女人却道:“可不可以带我一起走?” 谭林一愣:“为什么?”女人自称张敏,是杭州张家的小姐:“我家父在杭州是开中西医结合医院,一次参加宴会被孙少帅看上,抢来这里的。
谭林道:“这里确实不安全,我把你送出城,你自己离开吧。”张敏点点头,临走时还不忘拿起自己的包和一个金属箱子。
李涛和李彪等人在其他房间也有收获,搜到少量大洋、几把机枪、十来把勃朗宁及子弹。其他兄弟搜了些军靴、衣服,没东西可拿的就顺手带了些字画和古董瓷器。众人背好东西,数谭林的箱子最重,他一匹马不仅要驮箱子,还要带着张敏,一路疾驰到西门,却见城门大开,
空无一人,一行人一溜烟冲出城去。停下马时,城里已听不到哭喊声和枪炮声,想必都安全了,此时天空已经泛白。
谭林对张敏道:“姑娘,你已出城,安全了,走吧。”张敏却道:“如今兵荒马乱,我一个姑娘家身无分文,哪里能安全?”李涛提议:“要不给他些银钱做盘缠?”谭林从箱子里拿出二十大洋递给张敏。张敏道:“我看几位侠士不像杀人越货之辈。
可我若回去,孙少帅定会再把我掠去,我想先跟你们回去,放心,我不会做任何坑害你们的事,只想暂时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实在没办法了……”谭林把箱子交给李彪,一群人骑马飞驰,直奔西山采石场。李涛让谭林先别过去,先跟其他头领汇报再做定夺。
再说悟道和李老绅这边,车队在山道上疾驰,车厢里的金条和银元碰撞着发出“叮当”声。
李老绅扒着车窗往后看,不见任何追兵,松了口气:“总算安全了。”悟道却眉头紧锁,望着蚌埠城的方向:“这次夜袭虽然得手,但动静太大,孙传芳部肯定会疯了似的报复,许家寨怕是要不太平了。
正说着,前面传来马蹄声,高达带着几个弟兄迎面跑来,脸上满是喜色:“二当家,我们在密道那边接应,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悟道勒住缰绳:“物资都运到许家寨了?”“都运到了,许四宝正组织人往山洞里藏呢!
高达答道。 车队拐进采石场,李彪眼尖,看见洞口堆着新石头,忙问:“这是咋了?”悟道跳下车,见密道入口被封得严严实实,心里咯噔一下。张旭跑过去敲了敲石头:“是我们临走时封的,怕追兵发现。” 正准备搬石头,洞里传来敲击声,三长两短——是约定的暗号。
众人赶紧搬开石头,启程带着几个弟兄从里面钻出来,看到悟道身上带伤,忙道:“爹,你们可回来了!我们在里面听见外面有动静,以为是追兵,不敢搬开石头。” 悟道这才放下心,让弟兄们把物资搬进密道。
洞里灯火通明,地上堆着刚卸下来的枪支弹药、金条银元。高达指着角落里的木箱:“二当家,你看,这是从军火库劫来的炮弹。
足足两百多枚,够孙传芳喝一壶的!” 这时李涛走进来:“叔,我有事说。拉下的五位短枪队兄弟都带回来了,一个叫‘棚柱’的小伙子腿受伤,我们做了简单处理,但子弹可能还在腿里,需要治疗。”悟道皱紧眉头:“这怎么办?我们这没有郎中啊!” 李涛吞吞吐吐又道:“我们解救兄弟时,发现几个军官逃跑了。
在追击中,谭林遇上一个姑娘,看情形该是那当官的强抢来的。他还带回一箱金条和些大洋,只是不知能不能让这姑娘跟着咱们从这儿撤退。 悟道还没开口,高达已急着插话:“一个姑娘家,能确定安全吗?别是细作吧?” 悟道没应声,带着高达远远打量了那姑娘一眼。
才道:“看着不像细作。”他轻叹一声,“都是这吃人的世道逼的。谁手里有枪有人,谁就成了天王老子,咱们普通老百姓哪还有活路?”说着便定下主意,“把她眼睛蒙起来,到了地方再解开眼罩。”李涛应了声,取来黑布面罩递给张敏:“张小姐,多有得罪,这是我们的规矩。”张敏默默点头,谭林在一旁轻声安抚:“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众人正忙着清点物资,洞外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李彪提着枪一头冲进来:“二当家,不好!孙传芳的部队追来了,黑压压一片,怕是有一个旅的兵力!”悟道快步走到洞口向外望去,只见山道上挤满了士兵,正朝着采石场步步逼近。
“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跟咱们拼到底了。”他沉声部署,“赵奎,你带五百人守断崖;谭林,你带五百人守芦苇荡;张旭,跟我领五百人守洞口!高达,你带会用炮的弟兄,架起两门大炮,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士兵们很快冲到采石场门口,机枪“哒哒”地朝着洞口扫射。悟道让人把机枪架在石头后面,对着人群猛扫,冲在前面的士兵成片倒下。可后面的人依旧源源不断地涌上来,眼看防线就要被突破。
身后突然传来炮声——高达早已把火炮对准了洞口方向,炮弹“嗖嗖”地飞向敌群,炸得士兵们人仰马翻。 “好样的!”悟道拍手叫好,立刻让人传话给高达,“再给他们来几炮!”高达接到命令,咧嘴一笑,麻利地装填上炮弹,瞄准人群猛地拉动扳机绳。炮声震得山洞嗡嗡作响,山道上的士兵被炸得血肉横飞,再也不敢往前冲。
僵持到中午,士兵们突然撤了。众人正纳闷,李老绅带着几个浑身是血的弟兄跑回来:“二当家,奉系的部队打过来了!孙传芳部怕是守不住蚌埠了,把人都调回去了!”悟道这才恍然大悟,哈哈大笑:“真是天助我也!李老哥,你说得没错,直系果然要败了!” 回到许家寨,悟道召集众人:“都说说各自的伤亡情况。
” 李老绅率先开口:“我这边最惨,阵亡一百四十三人,重伤七十二人,轻伤二百六十一人。” 谭林跟着道:“我这边就棚柱左腿受了伤,其他人都没事。” 其他小队也陆续报上伤亡,统计下来,总共阵亡二百七十九人,重伤五百一十四人,轻伤八百二十人。悟道见李老绅也带了伤,赶紧让人把重伤员集中安置,请郎中前来诊治。
可方圆几里的郎中都被请来了,也只能处理些轻伤,重伤员的伤势根本应付不了,急得众人团团转。 这时,张敏让谭林取下了她的眼罩,走到悟道面前道:“大当家的,我能治疗重伤员,请您相信我!” 悟道一愣:“你会医术?” 张敏点头:“家父在杭州开中西医结合医院,我在法兰西留学时学的就是西医外科。”悟道哪里听过这些新鲜词,只能装作听懂的样子连连点头。 高达、许四宝忙问:“那我们要准备些什么?
” 张敏道:“有酒精最好,没有的话就用高度白酒,再烧些开水;还要准备纱布、白布做绷带,多找些木板,另外……麻药和好有盘尼西林。” 这些名字大半是悟道听都没听过的,只知道烧开水、白酒是何物。他当即对一百名身体健康的新兵下令:“从现在起,你们必须严格听从张小姐的命令,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这就安排人去准备她要的药品和绷带!” 悟道走进聚义厅,见墙上挂着新画的地图,蚌埠、怀远几个地名被红笔圈了出来。他拿起烟袋锅,指着地图道:“孙传芳部和张作霖部打得正凶,这正是咱们扩充势力的好时机。下一步,就去端了涡河的税卡,断了直系的财源!”他顿了顿,又道,“还有件要紧事——建医院!把懂西医的医生请来,那些只会土方子的郎中就不用了。张小姐说的医疗器械、药品,全都给我买回来!咱们人多,以后少不了打仗,必须有自己的医院!
” 高达跟着提议:“现在这些弟兄大多不识字,这次打仗就吃了没文化的亏。我看不如办个学堂,让他们轮流学认字,总不能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好,只会闷头往前冲,这不是长久之计。
悟道连连点头:“你说得对。学堂的事就交给你负责;李老哥,医院的建设归你;许四宝,你带领短枪队,按考核结果把弟兄们分成班长、排长、连长、营长,谁带的兵谁负责,必须给我带出像样的队伍来,咱们要打造最强的武装!” 弟兄们听得热血沸腾,轰然叫好。
声音震得屋顶落下簌簌灰尘。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映着众人脸上的笑容,也映着许家寨崭新的未来。一场夜袭蚌埠的回马枪,不仅缴获了大批物资,更让这支队伍看清了崛起的方向。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