蚌埠日军司令部内,灯火彻夜通明,呛人的烟味裹挟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在闷热的空气里翻涌。司令官尾崎猛地将手中的战报掼在桌面,瓷质茶杯应声碎裂,滚烫的茶水溅在作战地图上,晕开一片深色水渍,恰好浸透了“涡河大铁桥”的标记。
“一群废物!”尾崎的咆哮震得窗棂嗡嗡发颤,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钉在墙上的地图上,“我大日本皇军征战四方,向来势如破竹、所向匹敌,一直都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万万没想到——”他粗壮的手指狠狠戳向“许家寨”三个字,指甲几乎要嵌进地图,“区区一个土寨子,一支杂牌武装,竟敢三番五次破坏我军,更三番五次毁我运输线,葬送帝国精锐!”
几名佐官垂首肃立,脊梁绷得笔直,连大气都不敢喘。连续的失利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尤其是涡河大铁桥被炸,直接导致支援长沙战场的战略物资彻底断供。华中方面军的电报一封比一封急促,措辞也愈发严厉,斥责蚌埠驻军贻误战机,若不能尽快恢复补给,长沙会战的局势将岌岌可危——没有华北、东北的物资驰援,仅凭淞沪、武汉方面的储备,根本无力攻克湖南。
“废物!全都是废物!”尾崎烦躁地踱着步,军靴敲击地面的声响格外刺耳,“再这样下去,别说蚌埠司令官的位置,我怕是要被押回大本营上军事法庭了!”
“司令官阁下!”情报参谋小心翼翼地递上最新电报,声音带着几分颤意,“华中方面军的电报并未提及追责,另有要事禀报:冈村宁次总司令已从华北、华东抽调两万兵力,分五路向蚌埠集结,预计三日内可全部到位。铁道联队也已携带重型设备抵达涡河沿岸,随时可以展开抢修。”
尾崎眼中的狂怒稍稍褪去,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尖在地图上缓缓划过:“长沙前线急需弹药、粮食、药品,如今中国有美国的陈纳德训练的飞虎队支援,我军制空权已与国民党军平分秋色,空中运输风险剧增,海运绕行又耗时太久,必须在十日之内修复涡河大铁桥,恢复铁路运输!”话音顿住,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寒光,“同时,以抢修铁路为幌子,调集一万五千兵力,对许家寨和李仙洲部实施铁壁合围!我要让这些支那猪知道,冒犯大日本帝国的代价,必须是彻底毁灭!”
作战参谋立刻上前一步,躬身补充:“阁下英明!我军已在涡河两岸五百米范围内设立‘铁道爱护村’,强迫村民昼夜参与抢修,并组织皇协军和城防团协助警戒,一旦发现抗日武装,即刻通报并发起攻击。”他手指落在地图上的标注处,语气愈发阴狠,“另外,针对许家寨物资匮乏的窘境,我们已封锁所有交通要道,严禁任何粮食、弹药流入。待合围完成,便发起总攻,一举将其歼灭!”
“还有一事,司令官阁下!”作战部指挥军官松下太郎大佐上前一步,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许家寨内有多名精通中国功夫的悍匪,战力极为强悍。据特高课调查,为首的邹悟道已年过七旬,正是他当年收服寨中土匪、重建许家寨之人。上次我军使用毒气弹,虽歼灭了包括高手高达在内的数名头目,但剩余战力仍不可小觑。如今寨中主事者名为黑宸,不知师从何处,不仅能飞檐走壁,还身怀‘玄天大手印’绝技;另有一人名叫鸿儿,冷兵器造诣登峰造极。我军士兵一旦与他们陷入混战,根本不堪一击,他们一人便可抵挡百余人!”
松下话音未落,额上的汗珠已顺着脸颊滑落。尾崎猛地抽出军刀,重重拍在桌案上,刀刃嵌入木质桌面寸许:“命令铁道联队,明日天亮即刻开工,装甲列车全程护航!传我命令,让侦缉队散布消息:为促进大东亚共荣,一周后将在怀远县举办‘比武大会’,以武会友,在比武期间不得有任何武装在蚌埠范围内进行军事活动。
而且胜者悬赏银元十万块,指名要求许家寨的黑宸、鸿儿二人参赛!”他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与此同时,令各路围剿部队加快行军速度,务必在七日内形成合围圈。只要他们的核心头目离开许家寨,我便让这座寨子再次变成坟墓,届时再将黑宸、鸿儿这两个小子碎尸万段!”
“可是阁下,”松下面露难色,“去哪里寻找能匹敌黑宸的武者?”
尾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即刻派人前往上海,邀请北辰一刀流流主宫本武藏的弟子前来。就说,蚌埠悍匪黑宸指名道姓挑战北辰一刀流,还狂妄叫嚣,称日本的北辰一刀流不过是废物,在他手上走不了三个回合便会全军覆没!用此激将法,必能将他们引来,届时便让北辰一刀流的高手除掉黑宸!”
日军的阴谋在暗中紧锣密鼓地推进,而夜色笼罩下的许家寨,却是另一番凝重景象。临时指挥所内,煤油灯的火苗在夜风里微微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映照着众人紧绷的脸庞。黑宸伫立在地图前,眉头紧锁如川,肩膀上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白色绷带早已渗出暗红的血迹,将布料染成深褐色。苏芮、李彪、李涛、诗涵等人围坐一旁,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沉郁,空气里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鬼子的动作比预想中更快。”苏芮将刚截获的情报平铺在桌上,声音沙哑却清晰,“侦察兵回报,蚌埠方向已集结大量日军,兵力至少两万。一部分已开始抢修涡河大铁桥,另一部分正朝着我寨与李仙洲部的防区移动,看架势,是想形成合围之势。另有消息称,一周后鬼子将在怀远县举办‘比武大会’,指名要求我们许家寨参赛,且明确要黑宸和鸿儿一同前往。”她抬眼看向众人,语气凝重,“按情报时间推算,距离比武大会已不足五日。”
“狗日的小鬼子!”李彪一拳狠狠砸在桌腿上,力道之大让桌上的水壶嗡嗡作响,“人多势众就了不起?老子的大刀还没砍够这些杂碎的脑袋!”他手臂上刚缝合不久的伤口被震裂,鲜血瞬间渗透纱布,染红了小臂。
李涛连忙按住他的胳膊,沉声劝道:“哥,冷静点!咱们现在伤亡惨重,咱们兄弟俩的队伍能战斗的弟兄不足三千,弹药仅够支撑一次中等规模的战斗,粮食也只够维持一个多月,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
诗涵脸色苍白,眼底带着难掩的疲惫,却依旧挺直脊背,语气坚定:“鬼子封锁了所有交通要道,咱们的补给线已被彻底掐断。附近的村庄也被鬼子控制,想征集物资难如登天。李仙洲部那边也传来消息,他们同样面临兵力匮乏的困境,根本无力相互支援。”
黑宸始终沉默不语,目光扫过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红色标记——那是日军的集结点与行军路线。许家寨此刻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外有强敌环伺,内无粮草援兵,处境已是危在旦夕。他想起医院里昏迷不醒的潇静怡,想起河坝上新添的上千座坟茔,弟兄们的鲜血与牺牲,百姓们的期盼与托付,交织成一股沉重的力量,压在心头,也点燃了眼底的怒火。
“不能让鬼子顺利抢修大桥,更不能让他们形成合围。”黑宸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一旦大桥通车,更多的物资和兵力会源源不断运往湖南前线,届时我们不仅插翅难飞,长沙战场的局势也会愈发危急!”
他指尖重重落在地图上的涡河沿岸,目光锐利如刀:“诗涵,你带领剩余兵力,依托淮河天险,继续坚守淮南要道,牵制鬼子的西路兵力,务必阻止他们与其他几路敌军汇合!”
“是!”诗涵猛地起身敬礼,眼神里没有丝毫退缩。
“李彪、李涛,”黑宸转向二人,语气郑重,“你们如今已隶属于国民革命军李仙洲部,需立刻向李部汇报当前局势,说明因日军封锁,暂无法与大部队汇合。随后你们带领部分兵力,在许家寨外围的平原地带,利用沟渠、麦田构筑简易工事,采取游击战的方式,不断骚扰鬼子的先头部队,拖延他们的行军速度,为我们破坏鬼子的修桥工程争取时间!”
李彪咧嘴一笑,握紧了手中的鬼头大刀,刀刃上的寒光映着他坚毅的脸庞:“放心吧!保证让小鬼子寸步难行,每走一步都得留下血的代价!”
“苏芮,”黑宸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托付,“你留在寨内,全权负责组织加固防御工事,清点弹药和粮食储备,照料伤员。另外,让杨博士加快研制简易炸药和燃烧瓶,我们弹药不足,便用这些土办法弥补!”
“我明白,你放心去吧。”苏芮点头应下,眼底的担忧藏得极深。
黑宸最后看向潘阳,眼中满是期许与信任:“潘阳,你带领‘夜鸮’特战队,带上杨博士给咱们研制的平射炮,分成若干小组,连夜潜入涡河沿岸的‘铁道爱护村’和鬼子抢修工地。目标是破坏他们的抢修设备,暗杀技术人员和哨兵,让他们无法顺利施工。记住,务必隐蔽行事。咱们现在人手不够,打了就跑,切勿恋战!”
“保证完成任务!”潘阳立正敬礼,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手上未愈的伤痕隐隐作痛,却丝毫掩盖不住眼底燃烧的复仇火焰。
黑宸环顾众人,语气沉重:“看鬼子此番势头,誓要将我们彻底消灭。立刻组织所有百姓潜入藏兵洞,确保他们的安全。张敏,你带领医疗队驻守医院,务必保证静怡姐的安全!”
众人齐声应是,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变得愈发凌厉:“至于怀远的比武大会,我和鸿儿师兄,亲自去会会他们这群披着‘共荣’外衣的豺狼!”
部署完毕,众人即刻分头行动。夜色中,许家寨的战士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咬牙加固防御工事,挖掘战壕,搬运仅有的弹药;临时医院里,张敏和医护人员们依旧忙碌不休,伤员们的呻吟声与器械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听得人心头发紧;百姓们则在战士们的引导下,陆陆续续向藏兵洞撤离,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惶恐,却又透着几分对子弟兵的信任。
黑宸快步来到临时医院,再次看望潇静怡。她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张敏轻轻为她掖了掖被角,声音低沉:“她的伤势太重,失血过多,现在全靠意志力支撑。如果能找到更多药品,尤其是抗生素,她醒过来的希望才能大一些。”
黑宸握紧拳头,指节咯咯作响,心中暗下决心: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既要守住许家寨,也要找到药品,绝不能让潇静怡和牺牲的弟兄们白白流血!就在此时,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邹悟道带着几名随从,从李圩老宅连夜赶来,苍老的身影在煤油灯下显得格外挺拔。
“爷爷,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黑宸连忙上前搀扶。
邹悟道摆了摆手,目光凝重:“寨里的情况我都听说了。鬼子猖獗至极,还搞什么比武大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个圈套,宸儿,你万万不可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