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过度的修饰,没有刻意的“完美”,只有风雪与时光自然的雕琢。就像人脸上的皱纹,虽然不漂亮,却藏着故事。
“走了,再待下去,耳朵都要冻掉了。”老刘搓着手,往胡同口走,“你那酸菜白肉锅该炖上了吧?我可是特意带了两斤五花肉。”
沈言跟着他们往回走,脚步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与远处冰面上的笑声、风里的呼啸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这时代独有的冬日交响。
路过神武门时,看到几个穿着棉袄的孩子在宫墙外堆雪人,用红砖头做鼻子,用墨汁画眼睛,雪人头上还扣着顶旧军帽,歪歪扭扭的,却透着股生机勃勃的傻气。宫墙巍峨,雪人矮小,新旧的对比在漫天飞雪中显得格外鲜明。
“你看那雪人,”郑先生笑着说,“往宫墙根下一戳,倒像是给这老祖宗守大门的。”
沈言笑了。
他忽然觉得,那种割裂感好像没那么强烈了。
无论是六百年的宫阙,还是刚堆起的雪人;无论是他脑子里的新时代记忆,还是脚下这时代的积雪,其实都在这风雪里共存着。就像雪落在琉璃瓦上,既掩盖了它的色彩,又凸显了它的轮廓;既带来了寒冷,又孕育着春天的希望。
回到小院时,雪还没停。
沈言把小黑放在炉边的绒垫上,看着它抖掉身上的雪粒,蜷缩成一团。老刘已经把五花肉切成了薄片,郑先生则在廊下赏雪,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厨房的砂锅里,酸菜白肉锅已经咕嘟开了,汤白味浓,热气顺着锅盖的缝隙往外冒,在窗玻璃上凝成一层白雾。
“快来帮忙!”老刘在厨房喊,“这白菜切得太粗,小沈你刀工好,来改改。”
沈言走进厨房,拿起菜刀。冰凉的刀面贴着指尖,白菜的清香混着肉汤的醇厚漫过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气。他低头切菜,刀起刀落间,心里忽然一片澄明。
或许,他不必纠结于“新旧”与“割裂”。
活在这个时代,就好好感受这个时代的风雪,这个时代的温暖,这个时代的人和事。就像这锅酸菜白肉锅,食材是这个时代的,炉火是这个时代的,围坐在一起的人也是这个时代的,这份踏实与温暖,就是最真实的“当下”。
窗外的雪还在下,把小院的葡萄架、薄荷丛、红灯笼都裹进一片白茫茫里。远处的宫阙隐在雪幕中,只偶尔露出一角飞檐,像水墨画里的留白。
小黑在炉边打了个哈欠,老刘在哼着跑调的歌,郑先生在廊下说“这雪怕是要下到明天”。沈言端起切好的白菜,往砂锅里一倒,“哗啦”一声,汤沸得更欢了。
真好。
他想。
管它什么割裂感,什么新旧时代,此刻的雪是真的,菜是香的,人是暖的,就够了。
雪落在琉璃瓦上,也落在小院的屋檐上,无声无息,却都在时光里,留下了属于自己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