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拍着沈言的肩膀笑:“这小子,脑子转得就是快。”
雪下到后半夜才小了些。张婶早就回去了,带着沈言给的胶卷,脚步轻快了不少。郑先生歪在躺椅上打盹,呼噜声跟锅里汤沸的节奏似的。老刘在灶膛里埋了几个红薯,说等天亮了吃。沈言坐在炉边,看着窗外的雪光映在墙上,明明灭灭的。
小黑蹭过来,把脑袋搁在他的膝盖上。沈言摸了摸它的毛,想起郑先生说的那个暖手炉。
西洋景,火车,胶卷,年画……这个时代,新旧的东西就是这么杂糅着。就像这锅酸菜白肉锅,用的是老辈传的砂锅,搁的却是沈言从空间拿出来的新式调料;烧的是柴火,聊的却是电话、货车;窗外是几百年的老胡同,屋里却亮着昏黄的电灯。
没有那么多“割裂”,反倒像一锅咕嘟着的汤,各种食材煮在一块儿,慢慢熬出自己的味道。
天快亮时,沈言起身去关院门,踩着没过脚踝的雪,咯吱咯吱地响。胡同里静悄悄的,只有扫雪的大爷“唰唰”的声影,远处传来第一班电车的铃铛声,清脆得像冰棱落地。
他抬头看了看天,雪停了,墨蓝色的天上挂着残月,几颗星星亮得很,像是被雪洗过。胡同口的老槐树裹着雪,枝桠伸向天空,像幅水墨画。
忽然觉得,这样的冬天也不错。
冷是真的冷,可热汤是真的暖;雪是真的大,可扫雪的声音、电车的铃铛声、张婶的笑声,也是真的热闹。那些新旧交织的细节,那些不完美的烟火气,像这落在琉璃瓦上的雪,虽然掩盖了原本的色彩,却也勾勒出更清晰的轮廓。
回到屋里时,老刘已经醒了,正扒开灶膛里的灰,掏出烤得焦黑的红薯,吹了吹递给沈言:“尝尝,甜得流油。”
沈言接过来,烫得直换手,剥开焦皮,金黄的瓤冒着热气,甜香混着焦糊味,钻进鼻子里。小黑凑过来,他掰了一小块,吹凉了递过去,猫小心翼翼地舔着,尾巴尖轻轻晃着。
郑先生慢慢地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后,便径直走向窗户前。他轻轻地将窗帘掀开一条缝隙,向外张望出去。只见天空已经放晴,洁白无瑕的雪花被阳光映照出晶莹剔透的光芒,宛如一层银装素裹的薄纱笼罩大地;远处那巍峨耸立的故宫建筑,其上铺陈着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夺目的光辉,仿佛散发出一种神秘而迷人的魅力。
一旁的沈言正津津有味地啃食着手中的烤红薯,香甜可口的薯瓤让他不禁陶醉其中,但同时滚烫的汁液又令他的舌头感到一阵刺痛。然而此刻,他心中却是暖洋洋的,充满了满足和惬意。
的确如此啊!无论是那被积雪覆盖的琉璃瓦,还是即将显露出原本色彩斑斓的瓦片,都会变得格外美丽动人吧?沈言暗自心想道。
此时此刻,他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今日不妨再次前往景山游览一番。当然,他并非想要观赏雄伟壮观的宫殿楼阁,亦或是寻觅某种所谓的“割裂感”,仅仅只是单纯地渴望亲眼目睹那历经风雪洗礼之后的朝阳洒落在琉璃瓦之上所呈现出的独特景致罢了。
就如同眼前这般宁静祥和的氛围一样,他静静地坐在温暖舒适的火炉旁,手捧热气腾腾的红薯,目光凝视着蜷缩在角落里慵懒打盹儿的猫咪,耳畔回荡着窗外传来阵阵清扫积雪时发出的沙沙声响……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沉浸于这个弥漫着飞雪、热腾腾汤锅以及浓浓人间烟火气息的美好清晨之中,实在是再好不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