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籍保存的安全温度范围是22-24c,超过24.5c就算警戒值,长时间超过25c可能造成不可逆损伤。
“打开检查!”周老先生下令。
“打开?但外面……”
“内部异常比外部风险更致命。开!”
在周老先生的监督下,运输箱在楼梯间的干燥区域被小心打开。古籍被取出检查,完好无损。但箱体内部温度确实偏高。
“这里!”t.星烁指着箱体侧壁的一个微小凸起,“内部缓冲层有局部挤压,可能压迫到了温控系统的散热片!”
这是设计缺陷——运输箱在设计时考虑到了外部冲击,但没考虑到内部材料在长时间使用后的微小形变可能影响散热。
“怎么办?”t.饶子看着温度计:24.8c。
古籍不能放回有问题的箱子,但也不能暴露在走廊的潮湿空气中。
“用备用方案。”周老先生当机立断,“古籍用三层无酸纸包裹,放入便携式恒温保存袋。箱子问题后续处理,现在先保证古籍安全转移。”
但备用方案有风险——便携式保存袋的恒温效果不如运输箱,且需要人工手持,增加了颠簸风险。
而且,现在他们只剩下两个人手——t.星烁必须留下来处理故障的运输箱,防止它影响其他设备。
“我一个人送下去。”t.饶子说。
“你疯了?”t.鲸看着他,“楼梯需要至少两个人配合,一个人无法保证稳定性。”
“我可以。”t.饶子抱起那个被三层包裹的古籍,放进便携保存袋,然后——他竟然把袋子用特制绑带固定在了自己胸前。
“这样,古籍就和我一体。”他的声音很平静,“我的身体就是缓冲层。我走慢一点,每一步都稳一点,可以的。”
周老先生盯着他看了三秒,然后点头:“批准。鲸,你在前面探路,确保楼梯没有任何障碍。饶子,记住——古籍的安全,现在就在你的每一步里。”
那一刻,t.饶子突然想起了训练时周老先生说过的话:“当你真正敬畏一件东西时,你的身体会知道该怎么保护它。”
他抱着胸前的古籍,走进了楼梯间。
第一步,他感受到古籍的重量——不是物理的重量,是四百年的重量。
第二步,他调整呼吸,让脚步的节奏和呼吸同步。
第三步,第四步……
他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像在冰面上行走。膝盖微曲,脚掌从脚跟到脚尖缓慢落地,上身保持绝对稳定。胸前的古籍贴着他的心跳,他能感觉到纸张隔着层层保护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存在感。
楼梯间的灯光投下他的影子,一个抱着胸口、缓慢移动的剪影。
t.鲸在前面,用手电检查每一级台阶,清除了一个可能是水渍的亮点,搬开了一个不知道谁放在那里的空纸箱。
周老先生跟在后面三步远的地方,不发一言,只是看着。
二楼到一楼的转折平台,t.饶子停了一下。他的腿在发抖——不是害怕,是肌肉在极度控制下的生理反应。汗水从额头流进眼睛,刺痛,但他不能擦。
“还有十三级。”t.鲸轻声说。
十三级。
t.饶子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像淬过火的铁。
他继续向下。
七级。
五级。
三级。
最后一级。
当他的双脚终于踏上一楼干燥的地面时,胸前的便携保存袋发出轻柔的“滴”声——温度监测:23.9c,回归安全范围。
他成功了。
在备用保险库里,当古籍被重新放入特制保存箱时,t.饶子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手还在抖,但脸上是释然的笑容。
周老先生走过来,没有表扬,只是递给他一瓶水:“做得对。”
凌晨三点,所有古籍转移完毕。暴雨还在下,但危机已经解除。
后续检查发现,走廊渗水确实接近了保险库的通风系统,如果再晚半小时转移,后果不堪设想。而那个有设计缺陷的运输箱,也被标记为“待改进”,厂家将连夜派人来处理。
在备用保险库里,赵太阳看着监控屏幕上稳定的温湿度曲线,第一次感到后怕。
“如果当时饶子没有发现温度异常……”他对周老先生说。
“但他发现了。”周老先生望着窗外的大雨,“你知道为什么吗?”
赵太阳摇头。
“因为他真的在‘听’。”周老先生说,“不是在听设备的声音,是在听古籍的声音。当你把一件东西放在心上时,它的一点不适,你都能感觉到。”
天亮时分,雨势渐小。
所有人聚集在休息室,没人睡得着了。t.饭团煮了一大锅姜汤,大家捧着杯子,看着窗外的晨光在积水中破碎又聚合。
t.饶子坐在角落,手已经不抖了。他盯着自己的手,忽然说:
“我以前总觉得,我们这群人,除了会搞笑、长得还行,没什么大本事。”
没人说话,都看着他。
“但今天,我抱着那册古籍下楼的时候,突然明白了。”他抬起头,“我们能做的,比我们想象的要多。我们可以让四百年前的东西,安全地到五百年后。这很厉害,对吧?”
t.徐来拍拍他的肩:“是很厉害。”
窗外,雨停了。城市在晨光中苏醒。
而在听潮阁的地下,那些跨越了暴雨之夜的古老纸张,正在恒温恒湿的黑暗里,安静地继续它们的四百年长眠。
还有四天。
还有四天,这场与时间的漫长对话,就要画上第一个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