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过去,所有人的舌头都像不是自己的了。
午饭时,t.饭团特意准备了“润喉特餐”:冰糖炖雪梨、蜂蜜柠檬水、还有特制的“开口爽”喉糖。但大家吃得愁眉苦脸。
“我舌头麻了。”t.饶子含糊不清地说。
“我腮帮子酸。”t.抓马揉着脸。
“我怀疑李老师想让我们集体面瘫。”t.六月哭丧着脸。
只有t.徐来相对淡定,他小口喝着汤,忽然说:“你们发现没,这训练和古籍项目挺像的。”
“哪里像了?”t.饶子瞪眼,“一个是静,一个是闹。一个是轻手轻脚,一个是扯着嗓子喊。”
“都是极致的基本功。”t.徐来分析,“古籍项目练的是手的稳定,相声练的是嘴的控制。都需要把身体的一部分,训练到完全听从指挥。”
大家想了想,好像有点道理。
下午的排练更折磨人。
张云升老师给了他们一个最简单的传统段子《对春联》,要求两人一组,一个捧哏,一个逗哏。
t.饶子和t.抓马一组。
t.饶子(逗哏):“我出个上联:山羊上山山碰山羊角——”
t.抓马(捧哏,机械地):“嗯。”
“水牛下水水没水牛腰——”
“啊。”
“我这对联怎么样?”
“好。”
张云升老师喊停:“抓马,捧哏不是复读机。‘嗯’、‘啊’、‘这’、‘是’,这四个字有十几种说法,语气不同意思就不同。你要接话,要递话,要‘捧’起来!”
重新来。
t.饶子:“山羊上山山碰山羊角——”
t.抓马(试探地):“嘿,有点意思?”
“水牛下水水没水牛腰——”
“嗬!这还能对上!”
“我这对联怎么样?”
“绝了!您这是怎么想出来的?”
张云升老师点头:“有点意思了。但还不够自然,像在背台词。你们要真的在‘对话’。”
练到第五遍时,t.饶子突然灵光一闪,加了一句即兴:“您看这对联,山羊水牛,都跟动物过不去,我这是跟畜牧局有仇啊?”
t.抓马下意识接:“那您下次出个‘鸡飞蛋打蛋砸鸡脑袋’,跟农业部也结个梁子。”
全场一愣,然后爆笑。
张云升老师眼睛亮了:“就是这个!现挂!相声的灵魂之一!”
第一天训练结束,所有人瘫在休息室,嗓子冒烟,肌肉酸痛,但眼睛里有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深夜,赵太阳在监控室看白天的训练录像。
林薇走进来,递给他一杯茶:“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比想象中好。”赵太阳看着屏幕上t.饶子和t.抓马那个即兴现挂,“他们骨子里有喜剧天赋,只是需要引导。”
“你真的觉得能成?”林薇在他对面坐下,“三个月,从零开始到能开专场,这难度不亚于古籍项目。”
“古籍项目我们也成了。”赵太阳喝了口茶,“而且,你不觉得吗?经过那二十天,这群孩子不一样了。”
他看着屏幕上那些年轻的脸:“他们学会了敬畏,学会了专注,学会了把一件事做到极致。现在,他们要学的是如何举重若轻,如何把专业变成表演,把汗水变成笑声。”
窗外,城市的灯火如星河。
三楼训练室里,灯还亮着。t.鲸一个人在练贯口,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
“河北省有保定府、正定府、大名府……”
他的语速还很慢,字与字之间的衔接还不流畅,但眼神认真得可怕。
隔壁房间,t.星烁在练太平歌词《鹬蚌相争》。他拿着吉他找音准的习惯改不过来,一边唱一边手指在腿上无意识地按和弦。
走廊里,t.徐来和t.六月在对词。两个最沉稳的人,在讨论怎么把“嗯”、“啊”说得更有层次。
这是一个荒诞的决定——一群网红转型说相声。
这是一场豪赌——用三个月时间和所有积累的声誉。
但在这个春夜,在听潮阁的三楼,二十个年轻人正在用最笨拙也最认真的方式,开始学习一门古老的艺术。
他们还不知道前路如何。
他们只知道,既然选择了,就要走下去。
就像四百年前那些抄书人,一笔一划,一字一句。
传承,有时候就是这样开始的——不是轰轰烈烈,而是在一个个平凡的夜晚,一次次重复的练习里,悄然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