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渊刚一站定,便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身形晃了晃,单膝跪地,用剑勉强支撑住身体。左臂衣袖已被汗水浸透,下面的蛊痕如同烧红的烙铁,传来阵阵灼痛和诡异的蠕动感。
“王爷!”慕容汐惊呼,也顾不得自己强行施针后的虚弱和头晕,连忙蹲下身扶住他,手指迅速搭上他的腕脉。脉象紊乱虚浮,蛊毒活跃异常,且有反噬心脉的迹象!“快,服下这个!”她迅速从自己随身的药囊中取出一粒保心丹,塞入宇文渊口中。
火凤凰和柳文清也围了上来,面露忧色。
宇文渊吞下药丸,缓了几口气,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却第一时间抓住慕容汐的手,声音沙哑破碎:“你……你怎么样?那针……有没有伤到根本?”他方才看得清楚,她那三针下去,气息瞬间强盛,却透着一股不正常的虚浮,那是透支潜能的征兆!
“我没事,只是有些脱力。”慕容汐摇头,反握住他冰冷的手,试图传递一丝暖意,“王爷你的蛊毒……”
“无碍。”宇文渊打断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又是一阵眩晕。慕容汐和火凤凰连忙一左一右扶住他。
“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回营地。”柳文清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那些黑衣人虽未追来,但难保不会有其他变故。”
宇文渊点点头,在两人的搀扶下勉强站直,目光却依旧落在慕容汐脸上,不肯移开半分,那里面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后怕、自责,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深沉如海的情绪。
“下次……不准再这样。”他声音低哑,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碾磨出来的,“不准再拿自己的安危去冒险……听到没有?”
慕容汐看着他眼中清晰的痛楚,心尖一颤,所有的解释和道理都堵在了喉咙里,最终只化成一个轻轻的“嗯”字。
一行人互相搀扶着,朝着营地的方向蹒跚而去。来时五人,回去时虽无人减员,却人人带伤,尤其是宇文渊和慕容汐,一个蛊毒反噬内伤不轻,一个透支潜能元气大损。
夜色更深,雾气似乎更浓了。远处的山林寂静无声,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袭击和诡异的石碑异变从未发生过。
但每个人都清楚,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逆生泉的秘密,慕容汐血脉的特殊,石碑的诡异,还有那暗中窥伺、意图不明的各方势力……如同一张巨大的网,正在缓缓收紧。
而网的中心,正是那个脸色苍白、却眼神依旧清亮坚定的女子。
回营的路显得格外漫长。慕容汐扶着宇文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重量和不时传来的压抑颤抖。她的心像是泡在酸水里,又涩又疼。都是为了保护她,他才一再牵动蛊毒,伤上加伤。
“王爷,再坚持一下,就快到了。”她低声说着,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用以驱散心头那不断蔓延的恐慌。她悄悄又探了探他的脉,蛊毒的躁动虽然被保心丹暂时稳住了些许,但那根基处的侵蚀和虚弱,却让她这个医者感到心惊。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找到解蛊之法,否则……
她不敢再想下去。
火凤凰走在前面探路,柳文清断后,两人都沉默着,气氛沉重。方才那石碑的异变和红气的诡异,超出了他们的认知,也让他们对接下来要面对的“逆生殿”和“窃命蛊”,产生了更深的忌惮。
终于,营地的轮廓在浓雾中隐约浮现。留守的墨尘早已听到动静迎了出来,看到众人狼狈的模样,尤其是宇文渊惨白的脸色和慕容汐虚浮的脚步,老脸顿时一沉。
“快,扶王爷和姑娘进帐!”墨尘连忙上前,与火凤凰一同将宇文渊搀进主帐。慕容汐也几乎是被柳文清扶着进去的。
帐内烛火通明,药香弥漫。墨尘迅速为宇文渊检查,把脉之后,神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蛊毒受激过甚,已伤及心脉根本。殿下此前强行压制,又勉力动武,更是雪上加霜。”墨尘一边说,一边迅速打开药箱,取出金针,“老朽先为殿下施针稳住心脉,抑制蛊毒扩散。但这只是权宜之计,若不尽快拔除蛊毒根源,恐有性命之虞。”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慕容汐一眼。
慕容汐心头一沉,指尖冰凉。
宇文渊却像是没听到墨尘后半句话,只是靠在榻上,闭着眼,眉头紧锁,额角冷汗涔涔,但握住慕容汐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力道大得让她指骨发疼。
墨尘的针法果然精妙,几针下去,宇文渊的气息渐渐平稳了些,脸上的痛苦之色稍减,但苍白依旧。他缓缓睁开眼,目光首先寻找慕容汐,见她好端端地站在身边,才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墨先生,劳烦你也为内子看看。”他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
“王爷,我没事……”慕容汐想推辞。
“看看。”宇文渊只吐出两个字,眼神却坚持。
墨尘依言为慕容汐诊脉,片刻后,眉头也皱了起来:“姑娘强行施展‘三元开窍’针法,激发潜能,虽侥幸未伤及根本,但元气损耗甚巨,需好生调养,短期内绝不可再动武或耗费心神。另外……”他顿了顿,“姑娘释放的那丝本源气息,似乎……引动了某种更深层次的‘标记’或‘联系’,老朽暂时无法确定其影响,但绝非好事。这几日,姑娘需佩戴老朽加强过的香囊,尽量收敛气息,避免再与那邪物气息接触。”
慕容汐默默点头。她自己也能感觉到,心口处似乎多了一点难以言喻的、与那石碑红气隐隐相连的微弱感应,像是被烙下了一个无形的印记。
墨尘为两人分别开了药方,又亲自去煎药。火凤凰和柳文清也受了些轻伤,各自去处理。
帐内终于只剩下宇文渊和慕容汐两人。烛火噼啪,映着两人苍白的脸。
宇文渊靠在榻上,静静地看着坐在榻边的慕容汐,看着她低垂的眼睫,看着她紧抿的唇,看着她脸上还未完全褪去的惊悸和疲惫。许久,他才低声开口,声音带着重伤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汐儿……对不起。”
慕容汐猛地抬头,撞进他盛满歉疚和痛楚的眼眸里,愣住了:“王爷……为何道歉?”
“是我没用。”宇文渊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到极点的弧度,“没能保护好你,还总是让你为了我……涉险。”他想起了她挡在他身前直面红气的背影,想起了她毫不犹豫刺向自己的银针,心口那处被攥紧的疼痛更加清晰。“若不是因为我这身该死的蛊毒……”
“王爷!”慕容汐打断他,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甚至带着一丝怒气,“我不准你这么说!”她伸手,轻轻覆上他紧握的拳头,感觉到他指尖的冰凉和轻颤,声音又软了下来,却依旧坚定,“保护你,是我心甘情愿。就像你保护我一样。我们之间,没有谁拖累谁。若要说对不起……”她眸中泛起水光,却强忍着没有落下,“是我太没用,至今还没找到解蛊的办法,让你受苦了……”
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眼中的自责,宇文渊心头那处坚硬冰封的地方,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烧红的炭,瞬间融化了一块。他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用力收紧,仿佛想从这交握中汲取力量和温暖。
“不,你很好。”他看着她,目光深邃,像是要将她刻入灵魂,“是本王……捡到宝了。”他想起初次见面时她的狼狈与狡黠,想起她为他疗伤时的专注与温柔,想起她一次次在危机中展现的聪慧与勇敢……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早已在他心中占据了不可替代的位置,重要到让他恐惧失去。
慕容汐被他直白(对他而言)的话语说得脸颊微热,心中的酸涩和恐慌却被这简单的几个字奇异地抚平了些许。她回握着他的手,低声道:“王爷也是……我认定的夫君。”声音很轻,却清晰无比。
宇文渊身体微微一震,看着她微微泛红却无比认真的侧脸,一股暖流混杂着更深的疼惜,瞬间涌遍四肢百骸。他想说什么,喉头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最终只是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帐内一时静谧无声,只有彼此交握的手和交融的呼吸,在药香弥漫的空气里,诉说着劫后余生的依偎与誓言。
然而,温馨的时刻总是短暂。帐外传来凌峰刻意压低却难掩焦急的声音:
“王爷!墨先生!西边山林方向……出现大片不明磷火!正朝着营地这边缓缓飘来!而且……而且林中有奇怪的笛声!”
磷火?笛声?
宇文渊和慕容汐同时色变!是蓝漪?还是蓬莱阁的其他人?
刚刚经历一场恶战和诡异变故的营地,尚未喘息,新的危机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