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藤条的牵引往巷子里走,脚下的落叶越来越厚,黑气也越来越浓,冷意往衣领里钻,连呼吸都带着寒意。拐过第三个弯时,老槐树突然撞进视野——那是棵需要三人合抱的老槐树,树干上裂着几道深纹,枝桠上缠着褪色的红绳,有的红绳已经发黑,垂下来晃在风里。树下的石凳倒在地上,裂成了两半,凳面上还留着半个屁股印,像是有人刚坐过。树影里立着个熟悉的身影,竹筐斜挎在肩上,筐里的草药散了几株在地上,正是那药农。
他听见脚步声,猛地回头,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却没了昨夜石室里的憨厚,只剩沉沉的急色,连声音都发颤:“你们可算来了,再晚一步……再晚一步就来不及了。”
话没说完,巷口突然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叮铃”一声,接着是脚步声由远及近,踩在落叶上“咯吱咯吱”,格外清晰。药农的脸色瞬间变了,一把拉着众人躲到槐树后,伸手捂住陆野的嘴,压低声音:“别出声!是林砚的巡镇队,每刻钟绕镇走一圈,专抓外来的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个穿黑冲锋衣的人晃了过来,手里举着探魂器,器面的绿光扫过老槐树时,突然闪了闪,绿光变得亮了些。其中一人皱眉,伸手摸了摸槐树的树干:“这树怎么有怨气?按理说老槐树聚气,不该这么阴。”
“管它呢,林砚大人只让我们盯外来的人,尤其是带残片的。”另一人说着,踢了踢倒在地上的石凳,石凳“哐当”响了一声,“搜完这片赶紧换班,镇里邪得很,待久了浑身发冷。”
两人说着,渐渐走远了,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越来越淡,终于消失在雾里。
直到确认他们走了,药农才松了口气,后背抵着槐树树干,大口喘着气,手还在微微发颤。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那布包是粗麻布做的,边角磨得发亮,显然是被反复摩挲过。他层层打开布包,里面是块泛着淡青光的残片——那残片巴掌大小,边缘的纹路和沈知微掌心的水纹片严丝合缝,正是风纹片!只是此刻的风纹片上,缠着密密麻麻的黑丝,像蛛网似的,是怨念。
“这是……”沈知微瞳孔微缩,伸手想去接,水纹片突然发烫,和风纹片的光晕撞在一起,两道光交织着,竟把周围的黑气逼退了些。
药农把风纹片往她手里塞,声音发颤,眼角都红了:“林砚带它来镇里,不是为了藏,是为了这棵老槐树!他说这树下有‘怨根’,是早年镇里死了太多人埋在这儿,根系吸了怨气,能把全镇的怨念都聚过来。他还说,等怨气聚够了,就用这风纹片当‘引’,把怨气都锁进青铜棋子里,炼成‘聚怨棋’——到时候,镇里的人就都完了,魂魄都会被锁在棋里,永世不得超生!”
陆野攥紧剑柄,指节发白,目光扫过药农发红的眼尾,又落在他攥得发白的指节上——那布包的角落里,绣着个小小的“苏”字,针脚很密,是手工绣的。他突然想起昨夜药农掰断令牌时的决绝,想起他说“我儿子被棋手抓了”,心里的疑影消了些,却又多了层沉意。
“他在哪儿?现在在做什么?”陆野的声音压得低,却带着冷意,肩上的伤又扯着疼,却顾不上。
药农往镇东头指了指,喉结滚了滚,声音更低了:“在镇东的祠堂,他把祠堂改造成了炼棋的地方,里面绑了镇里十几个年轻人,用他们的阳气引怨气。我是趁他让我去后山采‘引魂草’,偷偷跑出来报信的。我怕你们来晚了,又怕你们走镇口被抓,只能在这儿等……再晚,祠堂里的那些孩子,怕是就撑不住了。”
他话没说完,镇东头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炸了,接着是隐约的惨叫,那惨叫声很短,瞬间就没了,只剩下死寂。水纹片猛地发烫,光晕里的黑气瞬间浓了三倍,缠得人呼吸都发紧,连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老许腕间的藤条“啪”地绷直,绿纹几乎要断,他脸色骤变:“不好!他开始聚怨了!这是怨气炸开的声音,祠堂里的人……”
药农瘫坐在地上,望着镇东头的方向,眼神里满是绝望:“晚了……还是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