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远几乎是凭着身体里最后那点残存的酒意和对家方向的模糊记忆,才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回榆钱巷附近的。他今日又在外头喝得烂醉如泥,不为别的,只为麻痹自己,暂时忘却那如同附骨之蛆般的债务、那日渐冰冷的家,还有那看一眼都让他心头火起的苏曼娘。
脑袋里像是有一万只蜜蜂在嗡嗡作响,眼前的景物都在晃动、重叠。他扶着冰凉的墙壁,大口喘着粗气,胃里翻江倒海,喉咙里全是劣质酒精灼烧后的苦涩。正想找个角落吐个痛快,巷口那边传来的、不同于往常的喧哗声,却像一根细针,刺破了他浑噩的意识。
他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循声望去。只见柳树下聚着一群熟悉的街坊邻居,个个脸上都带着一种他许久未见的、混合着震惊、兴奋与难以置信的表情,目光都聚焦在一个方向。而在那目光的中心……
赵文远混沌的眼神猛地一凝,如同被冷水浇头,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是珍鸽!还有她抱在怀里的那个孩子!
自打珍鸽“死而复生”、带着孩子与老蔫那个闷葫芦组成家庭后,赵文远便刻意回避着与他们碰面。一方面是心虚,毕竟当初是他家暴才导致了珍鸽(前身)的“死亡”;另一方面,则是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混杂着厌恶与某种莫名烦躁的情绪。他宁愿当这对母子不存在。
可此刻,隔着不算远的距离,在午后明晃晃的日光下,那孩子的面容,竟是如此清晰地撞入了他的眼中!
那眉眼,那鼻梁,那脸型的轮廓……尤其是那安静看着人时的神态……怎么会……怎么会与他赵文远年轻时的模样,有着七八分的相似?!不,甚至比他年轻时,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灵秀与通透!
一股说不清是惊骇还是别的什么情绪,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而紧接着,他便听到了那孩子用清脆稚嫩、却字正腔圆的童音,背诵出那连许多读书人都未必能流畅背出的《千字文》片段!听到了孙老夫子那激动得变了调的“神童”、“天纵奇才”的惊呼!听到了四邻那如同炸开锅般的惊叹与议论!
神童……?
他的儿子……?
一个被他认定早已死去的前妻所生的、如今冠着别人姓氏的孩子……竟然是个神童?!
赵文远僵在原地,扶着墙壁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酒意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火两重天的极端感受。一边是如同海啸般袭来的震惊与难以置信,另一边,却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隐秘而滚烫的念头,如同毒草般,从心底最阴暗的角落疯狂滋生出来。
这孩子……若真是他的血脉……又拥有如此惊人的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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