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赵文远,岂不是白白放走了一个可能光耀门楣、甚至能助他东山再起的希望?!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野火燎原,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他死死地盯着被珍鸽抱在怀里、正安静伏在母亲肩头的孩子,眼神变得无比复杂,贪婪、怀疑、算计、还有一丝被酒精和失败磨砺得格外尖锐的偏执,在其中激烈地交织、翻滚。
他想起了自己如今山穷水尽的处境,想起了苏曼娘那个只会抱怨和惹事的丧门星,想起了那些见他落魄便纷纷躲开的所谓“朋友”……再看看眼前这个被众人誉为“神童”、眉眼酷似自己的亲骨肉(他几乎已经认定),一种强烈的不甘和扭曲的占有欲,如同毒液般注入他的四肢百骸。
凭什么?凭什么他赵文远的儿子,要跟着那个没用的焚尸工姓陈?要在这破巷子里埋没才华?要叫他赵文远一声“叔叔”甚至视若陌路?!
不!这不行!
这孩子是他的种!就应该认祖归宗!就应该跟着他姓赵!就应该用他那惊人的天赋,来帮助他这个亲爹摆脱困境,重振家业!
至于珍鸽和老蔫……哼,不过是一对走了狗屎运的穷酸罢了!他们有什么资格霸占着他赵文远的儿子?
赵文远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对那孩子的灼热觊觎和对珍鸽、老蔫的深深嫉恨。他完全忘记了是自己当初的暴行导致了这一切,只觉得是全世界都亏欠了他,而现在,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翻盘的、本该属于他的“宝物”!
他看着珍鸽抱着孩子,在众人复杂目光的注视下,转身走向那间熟悉又陌生的小院,眼神阴鸷得如同即将扑食的秃鹫。
他必须确认!必须想办法解决!必须让这孩子回到他身边!
这一次“路遇”,如同在他漆黑一片的前路上,陡然点亮了一簇鬼火。这火光并不温暖,反而映照出他内心更深沉的贪婪与疯狂。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了。他得振作起来,为了……夺回这个意外的“希望”!
赵文远站直了身体,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扇已然关闭的院门,仿佛要将那门板看穿,牢牢锁定里面的孩子。然后,他转过身,脚步不再踉跄,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重新燃起“斗志”的坚定,朝着自家那冰冷空洞的宅子走去。
只是那“斗志”的背后,是已然扭曲的父性与赤裸裸的算计。一场因这“路遇”而引发的、围绕着孩子归属的风波,已然在这旧上海的寻常巷陌里,悄然埋下了危险的种子。而这颗种子,注定将在不远的将来,破土而出,掀起又一场人性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