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声渐渐稠密起来,敲打着“锦翠阁”的屋檐窗棂,发出连绵不绝的沙沙声响,像是无数细小的爪子在挠抓着人的心。雅室内,暹罗茶的余香尚未完全散去,却已被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滞涩感所取代。
许秀娥依旧有些心神不宁,手里那方绣了一半的缠枝莲荷包,针脚几次险些出错。她不时抬眼觑着门口,仿佛苏曼娘会带着更深的怨毒突然冲回来。秦佩兰看在眼里,知道这牌局是无论如何也进行不下去了,便温言对许秀娥道:“秀娥妹子,我看这天色也不好,你还要回去照顾招娣,不若今日就先到这里吧?我让伙计叫辆黄包车送你回去。”
许秀娥如蒙大赦,连忙起身,感激地看了秦佩兰一眼,又望向珍鸽,眼神里带着请示和依赖。
珍鸽对她微微颔首,语气平和:“回去吧,路上小心。招娣若是醒了,将那温着的山药茯苓粥再喂她吃几口。”
“诶,好,谢谢嫂子。”许秀娥应着,小心地将绣活收进布包,又向秦佩兰道了谢,这才跟着小丫头匆匆离去。
雅室内只剩下珍鸽和秦佩兰两人。空气仿佛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只剩下雨声和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秦佩兰没有立刻起身送客,她执起桌上微凉的铜壶,又为珍鸽续了半杯热茶,动作优雅,眼神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探究。她挥退了侍立在一旁的小丫头,亲自将茶杯推到珍鸽面前。
“珍鸽妹子,”秦佩兰开口,声音比平日低沉了些,少了几分职业性的娇媚,多了几分真诚的困惑,“今日之事……曼娘姐她,怕是彻底恨上你了。”
珍鸽端起茶杯,指尖感受着那温热的瓷壁,目光落在杯中沉浮的茶叶上,并未直接回答,只是淡淡地道:“恨由心生,孽由自作。”
秦佩兰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仿佛万事皆在掌控的模样,心里那点疑惑如同藤蔓般疯长。她沉吟片刻,身子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妹子,这里没有外人,你跟姐姐说句实话。你……你当真不怕苏曼娘?她那个人,我太了解了,心胸狭窄,手段也……未必干净。她今日在你这里吃了这么大的亏,丢了这么大的脸,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顿了顿,观察着珍鸽的神色,见她依旧平静,便继续道:“姐姐在这风月场里打滚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有些人,面上看着和气,背地里捅刀子的手段狠着呢。你一个人带着孩子,老蔫兄弟又是个老实人……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这番话,倒是带了几分真切的关切。秦佩兰对珍鸽,从一开始的好奇,到后来的忌惮,再到此刻,竟生出几分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想要结交甚至依靠的心思。这乱世,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能活得如此从容镇定,绝非偶然。
珍鸽终于抬起眼,看向秦佩兰。灯光下,秦佩兰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眼角细微的皱纹里,藏着她这些年经历的风霜与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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