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远在楼下的鼾声时断时续,如同破旧的风箱。苏曼娘心里充满了对这男人的鄙夷和怨恨,若不是他无用,自己何须用这等险招?但转念一想,若此法能成,不仅除了珍鸽这个心头大患,说不定还能让赵文远重新认识到自己的“价值”,乖乖听话。
终于,墙上那架西洋挂钟的时针,颤巍巍地指向了罗马数字“xi”与“xii”之间。子时到了!是一天中阴气最盛,鬼门洞开的时辰!
苏曼娘的心脏猛地缩紧,又剧烈地跳动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颤抖的双手。按照张瞎子的吩咐,她需要在家中西南方位行事。她环顾卧室,西南角正好摆放着一个用来放置杂物的矮柜。
她端过梳妆台上那盏台灯,又从抽屉里翻找出一个小巧的铜质香炉——那是她往日用来熏衣的,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她将香炉和台灯都拿到矮柜上,台灯的光线将这一小片角落照亮,在墙壁上投下巨大而摇曳的阴影,仿佛有无形的鬼魅在舞动。
房间里的气氛陡然变得凝重而诡异。
苏曼娘将那张黄纸符箓放在香炉旁,又把那枚小小的银戒指压在符箓之上。她努力回忆着张瞎子的每一个指示,生怕错漏一步导致前功尽弃。她划亮一根洋火,橘黄色的火苗跳动着,映得她脸色忽明忽暗,如同庙里泥塑的鬼判。
她将火苗凑近符箓的一角。
黄纸极易燃烧,火舌立刻贪婪地舔舐上去,沿着那些朱砂符号迅速蔓延。一股混合着纸张燃烧和某种奇异腥气的味道弥漫开来,有些呛人。火光跳跃中,那些扭曲的符号仿佛活了过来,在烈焰中扭动、挣扎,发出细微的、如同叹息般的“噼啪”声。
苏曼娘紧紧盯着那燃烧的火焰,心中发狠,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诅咒着:“珍鸽!珍鸽!珍鸽!让你挡我的路!让你装神弄鬼!让你不得好死!病!痛!疯!傻!家破人亡!……”
她将自己所有的怨毒、嫉恨、恐惧和期望,都灌注在这无声的诅咒之中。火焰灼烧着她的指尖,带来一阵刺痛,她也浑然不觉。
符箓很快燃烧殆尽,连同那枚银戒指,一起化作一小堆黑灰,静静地躺在香炉底部,只有几缕青烟,带着那股怪异的气味,袅袅升起,盘旋在昏暗的光线里,久久不散。
苏曼娘看着那堆灰烬,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种混合着释放后的虚脱和施行恶术后的战栗感传遍全身。她成功了!第一步已经完成!
接下来,就是如何将这蕴含着她最恶毒诅咒的符灰,送到珍鸽面前,让她……喝下去了。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冰冷的兴奋,指尖都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小心翼翼地将香炉里的灰烬一点不剩地倒入早就准备好的一张油纸中,仔仔细细地包好,再次贴身藏起,仿佛那是她复仇的唯一希望。
做完这一切,她吹熄了台灯,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微弱的天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苏曼娘瘫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望着镜子里自己模糊的黑影,嘴角缓缓扯出一个扭曲而冰冷的笑容。
夜,还很长。她的复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