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这机灵劲儿,将来准有出息!”
赞誉之声不绝于耳,老蔫只会搓着手,咧着嘴憨笑,珍鸽则微微颔首,礼貌回应。然而,在这片和谐喜庆的氛围中,却有一道目光,如同隐藏在暗处的毒蛇,冰冷而怨毒地黏在小随风的脸上。
苏曼娘也来了。她到底是名义上的牌友,又是住在不远处的邻居,于情于理,都不好不来。她今日穿得依旧光鲜,一身绛紫色缠枝莲纹的锦缎旗袍,外面罩着狐皮坎肩,脸上敷着厚厚的粉,试图掩盖连日来的憔悴与睡眠不足。她带来的礼物是一盒点心,包装精美,但混在秦佩兰的金器和许秀娥的巧工之间,便显得格外不起眼。
她强挤着笑容,与相熟的邻里寒暄了几句,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被珍鸽抱在怀里的孩子。越是看,她心里就越是翻江倒海般的难受。那孩子的眉眼,那隐约可见的轮廓,无不在提醒着她赵文远对前妻(珍鸽前身)的那段过往,也无不在印证着外间那些关于这孩子聪慧过人的传闻。凭什么?凭什么珍鸽这个死过一回的女人,能得了个如此伶俐的孩子,还能让老蔫那个闷葫芦把她捧在手心里?而自己,费尽心机嫁入赵家,如今却要跟着赵文远那个越来越不顺的倒霉鬼担惊受怕,连个傍身的子嗣都没有!
尤其是当她看到秦佩兰和许秀娥围着珍鸽,言笑晏晏,俨然一副亲密姐妹的模样,更是妒火中烧。这三个女人,似乎已经形成了一个她无法融入、甚至被排斥在外的圈子,而这圈子的核心,仿佛就是那个一直波澜不惊的珍鸽!
她捏着手中帕子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脸上那僵硬的笑容几乎快要维持不住。她看着小随风那张酷似赵文远的脸,一个恶毒的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若是这孩子……若是这孩子没了,或者傻了,残了,看珍鸽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安稳?看老蔫还会不会把她当个宝?看秦佩兰和许秀娥还会不会围着她转?
这念头让她浑身一阵战栗,既有恐惧,也有一种扭曲的快意。她赶紧低下头,借着喝茶掩饰自己眼中几乎要溢出的恶意,心中却已开始盘算,下一次,一定要更小心,更隐秘……
院中的热闹依旧,抓周的仪式即将开始。红布铺就的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物件:笔墨纸砚、算盘、铜钱、印章、尺子、还有珍鸽特意放上去的一本看似寻常、实则内蕴玄机的《三字经》……所有人都围拢过来,笑着,期待着,想看这粉雕玉琢的孩子,第一手会抓住什么,仿佛这便能预示他未来的命运轨迹。
谁也没有注意到,人群中,苏曼娘那低垂的眼睑下,隐藏着怎样汹涌的暗流与恶念。这周岁宴的喜庆,如同冬日里脆弱的阳光,看似温暖,却不知何时,便会被骤然袭来的阴霾所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