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寒意浸骨。赵家的宅院,早已没了昔日的灯火通明,只余堂屋里一盏孤零零的煤油灯,豆大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在墙壁上投下扭曲摇曳的影子,将屋内的清冷与寂寥放大了数倍。
苏曼娘独自坐在灯下,手里虽拿着一件未完工的绣活,却半晌没有落下一针。她的心如同这屋内昏暗的光线,忐忑不定,焦灼难安。白日里在珍鸽家所受的刺激,以及后来去城南暗巷寻那瞎子算命先生,花费重金求得一道据说极为灵验的“绝户咒”符箓的惊悸与隐秘期待,都交织在她心头,让她坐立难宁。那符箓被她用油纸密密包了,藏在贴身的衣袋里,像一块灼热的炭,烫得她心慌意乱。
她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赵文远今日去谈那批夏布的生意,若能成,家里的窘境便能缓解不少,她也能暂时松口气。可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沉甸甸地坠着。
“吱呀——哐!”
院门被猛地推开,又重重地撞在墙上,发出刺耳的巨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
苏曼娘惊得手一抖,绣花针扎进了指尖,沁出一粒鲜红的血珠。她顾不得疼,慌忙站起身。
一股浓烈刺鼻的酒气混杂着劣质烟草的味道,先于人涌了进来。随即,赵文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步履踉跄,身形摇晃,原本还算体面的藏青色长衫皱巴巴地裹在身上,前襟还沾染着不知是酒渍还是呕吐物的污迹。他脸色灰败,眼窝深陷,那双平日里总带着几分算计精明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眼神涣散而狂躁,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苏曼娘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看他这副模样,不用问,生意定然是黄了。
她强压下心头的失望与怨气,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上前想去搀扶他:“文远,你……你怎么喝成这样?生意谈得……还顺利吗?”
她的手刚碰到赵文远的胳膊,却被他猛地一把甩开,力道之大,让她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后腰撞在坚硬的桌角上,一阵钻心的疼。
“滚开!别碰我!”赵文远嘶吼着,声音沙哑破裂,带着浓重的酒气和冲天的怨愤。他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苏曼娘,那目光里的憎恶与迁怒,几乎要化为实质将她焚烧殆尽。
“顺利?顺利个屁!”他咆哮着,摇摇晃晃地逼近苏曼娘,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黄了!全他妈黄了!老子押上全部身家的生意,又被你这丧门星给方黄了!”
苏曼娘被他吼得耳膜嗡嗡作响,看着他狰狞扭曲的面孔,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捂着被撞疼的后腰,又惊又怒,声音也尖利起来:“赵文远!你说话要凭良心!你自己没本事,生意做一桩亏一桩,关我什么事?凭什么又赖到我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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