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怀义近来的日子,很不好过。
自打被秦佩兰毫不留情地从“佩兰雅舍”赶出来,彻底断了那份原本唾手可得、源源不断的供养后,他便如同失了水的鱼,在上海滩这浮华世界里,艰难地扑腾着。
他本就是那等靠着皮相和甜言蜜语、依附妇人过活的“小白脸”,自身并无甚真才实学,也无恒产经营。以往在秦佩兰身边,吃穿用度皆是上乘,出入有车马,手头有闲钱,还能仗着“秦老板男宠”的名头,在外头充充场面,捞些额外的好处。可如今,这棵大树倒了,荫凉自然也没了。
起初,他还试图重操旧业,凭着那张依旧俊朗的脸和练就的温柔手段,想去勾搭别的富家太太或是寂寞的寡妇。可不知是运气不佳,还是他薛怀义的名声在上海滩的某些圈子里已经有些臭了,接连碰了几次软钉子,不是被人家的正室防范得紧,就是对方嫌他如今没了秦佩兰这层光环,只是个空架子,不肯在他身上多下本钱。
他也试过去找以往那些一起吃喝嫖赌的“朋友”周转,可那些人何等势利?见他失了秦佩兰这个钱袋子,便都换了嘴脸,要么避而不见,要么就打着哈哈哭穷,别说借钱,连请他喝顿酒都推三阻四。
不过月余光景,薛怀义便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往日里簇拥着他的“兄弟”散了,那些对他抛媚眼的姐儿们也转了风向。他住的那间原本还算体面的公寓,因拖欠房租被房东催讨了好几次;身上那几件撑门面的杭绸长衫,也因为送洗不及时而显得有些黯淡陈旧;就连去那些他以往常去的、消费不低的茶馆酒肆,都觉得囊中羞涩,底气不足。
这种从云端跌落的落差感,让他烦躁、焦虑,更是将对秦佩兰的怨恨,滋长得如同野草般茂盛。
都是那个狠心的女人!若不是她听信了那个什么珍鸽的挑拨,对自己如此绝情,他薛怀义何至于落到这步田地?!她秦佩兰如今倒好,守着那日进斗金的“雅舍”,风光无限,却对他这个旧情人如此刻薄寡恩!
不行!他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得去找她!她秦佩兰如今发达了,手指缝里漏点出来,也够他舒舒服服过上一阵子!她不能如此忘恩负义!(在他扭曲的认知里,自己以往的陪伴便是天大的“恩义”)
带着这股子理直气壮的怨气和走投无路的焦躁,薛怀义精心打扮了一番——换上最后一件还算体面的宝蓝色暗纹长衫,头发用头油抿得一丝不乱,脸上努力堆砌起那曾经无往不利的、带着几分忧郁和深情的笑容,再次朝着“佩兰雅舍”走去。
这一次,他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闯后院,而是走了正门。他知道,如今的秦佩兰,已不是他能随意拿捏的了,需得讲究些“策略”。
时近黄昏,雅舍内灯火初上,已有三两桌提前预约的客人在品茶闲谈,气氛静谧雅致。薛怀义的到来,引起了一些客人和侍女隐晦的侧目。他强作镇定,对迎上来的侍女阿香露出一个自认为迷人的微笑:“阿香姑娘,烦请通报佩兰一声,就说……怀义求见。”
阿香是秦佩兰的心腹,深知自家老板对此人的厌恶,脸上便带了几分疏离和为难:“薛公子,我们老板正在忙,恐怕……”
“无妨,”薛怀义打断她,语气放得柔和,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落魄与可怜,“我就在此等她片刻。有些……旧日情分,总需做个了断,还请阿香姑娘行个方便。”他这话说得含糊,却故意引人遐想。
阿香无奈,只得进去通报。
过了一会儿,阿香出来,语气依旧冷淡:“薛公子,我们老板请您去偏厅一叙。”
薛怀义心中暗喜,以为秦佩兰终究还是念些旧情。他整了整衣冠,跟着阿香来到一间僻静的偏厅。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