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汝昌却抚掌笑道:“好!秦经理这番话说得在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我看你这些员工,规矩学得不错,眼神也正,比好些眼高于顶的伙计强多了!” 他说着,又指了指那壁挂和隐约可见的餐厅桌旗,“尤其是这些绣品,雅致!有味道!是请哪位师傅做的?”
秦佩兰见周汝昌问起绣品,心中一动,连忙答道:“回周老板,这些绣品皆出自本地一位许秀娥师傅之手。许师傅手艺精湛,心思灵巧,这些图样都是她根据酒店风格自行设计,一针一线亲手绣制。”
“哦?许秀娥?” 周汝昌眼中兴趣更浓,“可是那位住在城南、以一手‘水墨绣’渐有名气的许师傅?”
“正是。” 秦佩兰点头。
“妙极!妙极!” 周汝昌连连称赞,“我早听闻其名,一直未曾得见。没想到秦经理你这里竟用上了她的绣品,真是珠联璧合啊!”
孟静安此时也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许:“洁身自好,管理有方,又能慧眼识才,扶持手工艺人。秦经理,你这‘佩兰酒店’,倒是让老朽看到了几分沪上商业的清新之气,与某些唯利是图、藏污纳垢之所,确有云泥之别。”
这话一出,如同春风拂过冰面。秦佩兰心中那块压了多日的大石,仿佛瞬间被移开了一半!她知道,有孟老先生这一句话,胜过她自己千百句辩白!
她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姿态:“孟先生谬赞了,佩兰愧不敢当。只求脚踏实地,不负宾客信赖。”
孟静安微微颔首,不再多言,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目光再次投向那幅“空谷幽兰”,若有所思。
周汝昌则是兴致勃勃地提出要参观一下客房和餐厅。秦佩兰自然亲自作陪,引着二位贵宾,将酒店里里外外、角角落落都仔细看了一遍。窗明几净的环境,整洁舒适的客房,严格规范的厨房,以及员工们虽然紧张却努力做到最好的服务,都给孟、周二人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尤其是周汝昌,对许秀娥的那些绣品更是爱不释手,仔细观摩了许久,连连称奇,甚至当场向秦佩兰表示,希望她能代为引荐,他想向许秀娥订制一批用于自家商行重要场合的绣品。
这一番参观下来,直至日落西山,孟、周二人才意犹未尽地告辞离去。临行前,孟静安对秦佩兰淡淡道:“秦经理,贵店很不错。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老朽心中有数了。”
周汝昌更是爽快地表示,日后有商务应酬,定会首选“佩兰酒店”,并会向相熟的朋友推荐。
送走了两位贵客,秦佩兰独自站在酒店门口,望着他们远去的车影,晚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她只觉得浑身一轻,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虽然流言尚未完全消散,但她知道,转机已经到来。珍鸽暗贺的东风,已借孟、周二位贵客之身,悄然吹入了“佩兰酒店”,那笼罩多日的阴霾,被这清正之风,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曙光,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