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得极重,声音也拔高了许多,不仅震住了老蔫,也惊动了院里的人。
珍鸽正带着随风在院中晾晒草药,闻声走了出来。她看到门口激动的周老夫子和一脸怒容却又带着几分心虚的老蔫,心中便已明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她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背,示意他留在原地,自己则缓步走上前。
“周先生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珍鸽的声音依旧平和,听不出喜怒。
周老夫子看到珍鸽,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但眼中的热切却丝毫未减:“秦……陈夫人!老夫听闻令郎天赋异禀,已能无师自通,诵读诗书,特来……特来求证!若果真如此,此子绝非池中之物,万不可再耽搁下去!老夫愿倾囊相授,定要将他培养成国之栋梁!”
他的目光越过珍鸽,急切地投向院内那个安静站着、正好奇望过来的小小身影。
珍鸽沉默了片刻。她知道,这一次,单纯的拒绝恐怕难以打发走这位执拗的老先生了。她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一脸紧张的老蔫,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她侧身,让开了门口的道路,语气淡然:“周先生既然不信,执意要见,那便请进吧。只是,孩子还小,不经吓,还望先生考校之时,温和些。”
周老夫子闻言大喜过望,连声道:“自然!自然!”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迈进了院子,那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瞬间就锁定了陈随风。
老蔫还想阻拦,却被珍鸽一个眼神制止了。他只好闷哼一声,抱着胳膊,像一尊门神般杵在门口,紧紧盯着院内的动静。
周老夫子快步走到随风面前,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和蔼些,但声音仍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孩子,你……你可认得字?可能念诗给爷爷听听?”
随风抬起头,看了看母亲,见珍鸽微微颔首,这才将目光转向眼前这位陌生的、眼神热切得有些吓人的老爷爷。他没有害怕,只是眨了眨黑亮的眼睛,然后,在周老夫子紧张的注视下,用他那依旧奶声奶气、却异常清晰的嗓音,缓缓地,将昨日珍鸽未曾教完的半首《悯农》,一字不差地念了出来。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院子里,霎时间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老槐树叶的沙沙声。
周老夫子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张着嘴,瞪着眼,看着眼前这个年仅六岁、粉雕玉琢般的孩童,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奇迹。
惊动塾师,非为显摆,实乃天赋难掩。这小小的院落,因这“过目成诵”之能,再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而这一次,带来的影响,将远比上一次,更为深远,也更为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