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自称姓柳,年纪稍轻,容貌依稀可见往日的秀丽,但眉宇间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郁气,手腕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她只说家中遭了变故,无处可去,想寻个地方落脚,学门手艺。许秀娥没有多问,只从她那双渴望重新开始的眼睛里,看到了决心,便点头留下了她。
如此一来,加上原有的四人,绣坊里便有了七名女工。小小的院落,顿时变得更加拥挤,却也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生机。
许秀娥知道,一下子招收这么多人,管理和教学的压力会倍增。但她没有退缩。她将七人分成两组,由已经较为熟练的招娣和来喜担任小组长,协助她进行日常的管理和基础的技艺指导。她自己则主要负责核心图样的设计、关键工序的把控以及更复杂技法的传授。
每日清晨,绣坊里便响起了忙碌的声音。许秀娥会先带着大家将前一日的工作梳理一遍,分配好当天的任务。然后,便是长达数个时辰的埋头苦干。她穿梭在绣架之间,时而俯身示范一个难处理的针法,时而轻声纠正一个徒弟不够规范的坐姿,时而解答着关于配色、构图的疑问。
她教得极其耐心,从不藏私。因为她明白,这些女子来到这里,不仅仅是挣一份工钱,更是将改变命运的希望寄托在了这小小的绣花针上。她不能辜负这份希望。
中午,大家围坐在后院的小桌旁,吃着简单的饭菜,偶尔聊几句家常。起初还有些生疏和隔阂,但随着日复一日的相处,共同的目标和相似的境遇,让她们渐渐熟络起来,彼此间多了几分相濡以沫的温情。
看着这些原本可能沉沦于命运泥潭的女子,如今坐在明亮的绣坊里,用自己勤劳的双手,一针一线地编织着新的生活,眼中重新燃起对未来的期待,许秀娥便觉得,自己所有的辛苦和付出,都是值得的。
招收女工,对于许秀娥而言,已不仅仅是一种经营策略。这是她基于自身经历而生出的慈悲,是她对这个世界力所能及的回馈,更是她“独立自强”信念的延伸与实践。这小小的“秀娥绣坊”,正在悄然之间,成为一个承载着更多女性梦想与希望的方舟,在旧上海滩的惊涛骇浪中,破浪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