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意思是……我该学那爬山虎,只管自己生长,不理外物?”秀娥若有所悟。
“是,也不全是。”珍鸽微微一笑,“不理,不是装作看不见,而是看见了,明白了,却不让它滞留在心里,影响你本来的节奏。曼娘的作为,你知道了,防着便是,无需时时挂在心头,反复思量,平白耗费心神。你的根基建在哪里?是在你这双巧手上,在你这份沉静的心性上,在佩兰姐姐的酒店生意上,在我们这几人相互扶持的情谊上。这些,才是根本。根基稳了,外面的风雨再大,也不过是吹落几片叶子,动摇不了根本。”
她伸手指着秀娥方才绣的那朵牡丹:“你瞧这牡丹,之所以富丽堂皇,是因为它将所有的精气神都用于自身绽放,若它分心去嫉妒玫瑰有刺,或是羡慕兰花清幽,还能有这般圆满的姿态么?”
秀娥看着那朵几乎要跃然而出的牡丹,心中豁然开朗。多日来萦绕在心头的些许阴霾,仿佛被一阵清风吹散。是啊,她执着于曼娘为何如此,反复思量那些闲言碎语,岂不是正中了对方下怀,将自己的喜怒交给了别人掌控?
“我明白了,珍鸽姐姐。”秀娥的眼神重新变得清亮坚定,“是我钻了牛角尖。往后,她曼娘是风是雨,都与我不相干。我只需守好我的绣架,过好我的日子便是。”
珍鸽欣慰地点点头:“这便是了。而且,你细想想,曼娘如今上蹿下跳,四处散播谣言,结果又如何?你的绣活可曾因此少了一件?佩兰姐姐的酒店可曾因此冷清一分?非但没有,反而因着她这番折腾,让一些人看清了她的为人,反倒更衬出你们的好来。这世间的事,有时候就是这么有趣。”
秀娥想起张妈前几日来求绣活时那真诚的笑脸,还有几位夫人小姐近来愈发客气的态度,不禁也笑了起来:“姐姐说的是。倒是我庸人自扰了。”
“并非庸人自扰,”珍鸽语气温和,“是人都有迷惘之时。重要的是能及时醒转,看清前路。”她拿起带来的湖绸,递到秀娥面前,“瞧瞧这料子,光泽细腻,最衬你的手艺。想想用这匹雨过天青的,绣一幅‘烟雨江南’,远山如黛,近水含烟,再添几笔垂柳,一只扁舟,定然意境悠远。”
秀娥接过绸缎,指尖感受着那顺滑冰凉的质感,脑海中已然浮现出朦胧秀美的江南景致,创作的热情瞬间被点燃,方才那点烦忧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真好!我今晚就画样子!”她兴奋地说,脸上焕发出专注而动人的光彩。
珍鸽看着她重新熠熠生辉的眼眸,知道这点拨已然生效。她不再多言,只安静地陪着秀娥又坐了一会儿,看着她在纸上勾勒出最初的线条,那神情专注而安宁,仿佛外界一切纷扰都已与她无关。
风过槐树,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着这院中重新回归的平静与从容。珍鸽知道,秀娥这颗心,经过这一番梳理,只会更加沉稳坚韧,足以应对未来可能更大的风浪。而曼娘那边,机关算尽,只怕是越发孤寂了。这世间的得失,往往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