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惊雷,如同巨灵神挥舞着千斤重锤,狠狠砸在沪上沉寂的夜空之上。声音是如此狂暴,如此贴近,仿佛就在每家每户的屋顶上炸开,震得窗棂嗡嗡作响,瓦片簌簌抖动。
佩兰正睡得沉,猛地被这几乎能撕裂耳膜的巨响惊醒,心脏狂跳,几乎要蹦出嗓子眼。她下意识地拥被坐起,黑暗中只听得那雷声的余韵还在天地间隆隆滚动,紧接着,便是暴雨倾盆而下的、密集得令人心悸的哗啦声。
“怎么回事?这雷……”她抚着胸口,惊魂未定。夏夜雷雨本不稀奇,但这雷声来得太过突兀,太过猛烈,仿佛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震怒。
几乎是同一时间,几条街外的文远府邸,书房里的文远也被这惊雷骇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本就心烦意乱,难以入眠,这突如其来、仿佛天崩地裂般的声响,更是将他本就脆弱的神经吓得几乎断裂。他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温热的茶水溅湿了他的裤脚,他却浑然不觉。
他冲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点劈头盖脸地打来,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窗外电光再闪,瞬间照亮了他那张因惊惧而扭曲的脸。他望着那如同瓢泼般的暴雨,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这雷,这雨,来得太不是时候了!曼娘那个毒妇,她派去的人,此刻是不是正在……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
而与文远的惊惧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珍鸽家小院里的异样平静。那惊天动地的雷声炸响时,里屋熟睡的随风只是不安地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模糊的梦呓,并未醒来。外间的老妪鼾声顿了顿,随即又更响亮地响起,显然并未被彻底惊扰。
唯有静坐于榻上的珍鸽,在那雷声炸响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晃动了一下,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如同透明。她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抖着,仿佛正承受着某种无形的巨大冲击。直到那救赎般的暴雨声哗然响起,覆盖了天地间一切杂音,她才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般,轻轻吁出一口悠长而带着寒意的气息,缓缓向后靠在了墙壁上,额角鬓边,已是冷汗淋漓。
她知道,那并非寻常的雷。那是她凝聚全部心神,引动天地气机交感,在千钧一发之际,为那即将燃起的毒火敲响的丧钟,也是为那作恶之徒敲响的警钟!这其中的凶险与消耗,唯有她自己知晓。
西街后巷,此刻已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秀娥和两个丫鬟声嘶力竭的呼救声,穿透了密集的雨幕。左邻右舍纷纷被惊动,灯光次第亮起,骂骂咧咧又带着好奇的询问声、开门声、脚步声混杂在一起。
“怎么回事?秀娥姑娘?”
“哪儿着火了?我闻着有股怪味儿!”
“好像有人喊抓贼?”
人们披着衣服,撑着油伞或顶着盆罐,冒雨聚拢到秀娥的院门外。手眼快的,已经看到了地上那片被雨水冲刷却依旧残留着黑色油渍、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区域,也看到了摔碎在旁的瓦罐碎片。
“是火油!有人要放火!”有人失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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