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浸透了浓墨的厚重绒布,严密地包裹着西街后巷。梆子声敲过三更,万籁俱寂,连最后几声零落的犬吠也彻底消弭。空气沉闷得没有一丝风,压抑得让人心头发慌。
黑泥鳅如同真正的泥鳅,紧贴着墙根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摸到了秀娥绣坊的院墙外。他停下脚步,像一头蛰伏的野兽,竖起耳朵仔细倾听。院内死寂,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咚咚作响。他脸上露出一抹残忍而得意的狞笑,看来那姓秀的女人睡得正沉,老天爷都在帮他!
他利落地解下背上那两个沉甸甸的瓦罐,拔掉木塞,刺鼻的火油味立刻在沉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带着令人作呕的不祥。他双手各提起一个瓦罐,掂量了一下,眼中凶光毕露,就准备将里面黏稠的液体奋力泼向那干燥的木质院墙和窗棂。
然而,就在他手臂蓄力,即将动作的前一刹那——
毫无征兆地,一股极细微、却沁入骨髓的凉意,不知从何处悄然袭来,如同无形的纱幔,轻柔地拂过他的皮肤。黑泥鳅猛地打了个寒噤,动作不由得一滞。这感觉太过诡异,不像是夜风。
他狐疑地抬头望了望天。墨蓝色的天幕上,星子稀疏,并无半点云彩。真是活见鬼了!他啐了一口,压下心头那丝莫名的悸动,再次举起瓦罐。
可也就在这瞬息之间,异变陡生!
远处,珍鸽家的小院内,静坐于榻上的珍鸽,额角已布满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如纸。她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那股遥遥延伸出去的、清凉温润的意念上。当她的灵觉清晰地“捕捉”到黑泥鳅举起瓦罐、那毁灭性的火油即将泼出的瞬间,她阖上的眼帘剧烈地颤动起来,置于膝上的双手指诀猛地一变!
她不再仅仅是引动水汽平衡,而是以一种近乎透支的方式,将一股更为凝聚、带着强烈“祈愿”意味的清凉之力,如同离弦之箭,全力投向绣坊上空那片沉闷的夜空!这不是呼风唤雨的神通,而是以自身灵韵为引,强烈地“共鸣”与“祈求”天地间本就存在的水行元力!
几乎在同一时刻,绣坊之内,本就因噩梦而心神不宁、只是和衣浅眠的秀娥,猛地从榻上坐起!一股没来由的、强烈的心悸让她冷汗涔涔。她冲到窗边,刚好看到墙外那个鬼鬼祟祟举起瓦罐的黑影!
“有贼!”秀娥失声惊叫,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尖利刺破夜空!
这一声尖叫,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
墙外的黑泥鳅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得魂飞魄散,手一抖,两个瓦罐“哐当”一声砸在地上,黏稠的火油顿时泼洒出来,浸湿了他自己的裤脚和一片地面。他顾不上去捡瓦罐,也顾不上泼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跑!
而也就在秀娥尖叫出声、黑泥鳅惊慌失措的这电光火石之间——
“咔嚓——轰隆!!!”
一道惨白刺目的闪电,如同天神震怒挥下的利剑,猛地撕裂了墨黑的天幕,将整个西街后巷照得亮如白昼!瞬间的光明中,黑泥鳅那惊恐扭曲的脸、泼洒一地的火油、以及院内秀娥苍白的脸庞,都清晰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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