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里失去意义。
寂灭法身如同化作了一尊灰暗的雕塑,静静悬浮在灰烬云旁。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越来越贴近这片虚空,几乎要与背景融为一体。
他的元神躯体变得更加透明,边缘处甚至开始出现一种奇异的“朦胧感”,仿佛正在从“实体”向着更虚无的“状态”转化。
但与之相对的,他那空洞的眼眸深处,却开始亮起一点极其微弱的、不同于以往灰暗死寂的奇异光彩。那光彩无法形容其颜色,仿佛包含了所有色彩,又仿佛什么颜色都不是。
他“看”向眼前的灰烬云。不再是模糊的阴影,而是无数细微的、代表着不同事物最终“印记”的“信息残渣”的集合。这些残渣已无任何意义,但它们聚在这里,便构成了这片灰烬云“存在”的表象。
他“看”向这片虚空葬地。不再是绝对的死寂和空无,而是一种浩瀚、古老、包容一切的“基底”。一切“有”在这里沉淀、消散,最终都化为了这基底的一部分,让其更加“丰盈”,却也更加“虚无”。
他“看”向自身。他那代表着“寂灭”的灰暗元神,在这片极致虚无的映照下,显露出了其本质——并非单纯的毁灭力量,而是一种引导事物从“活跃存在”向着“静止虚无”状态转化的……规则倾向。
寂灭,是过程,是桥梁,是让失衡的“有”重新回归平衡的“无”的途径。
“原来如此……”
冰冷而了然的意念,在这片亘古寂静的虚空中清晰回荡。
“寂灭,并非终结。而是……另一种秩序的开始。”
“将混乱归于平静,将躁动归于安宁,将失衡的‘有’……导回本源的‘空’。”
“绝对的虚无,亦是绝对的包容。是万物起点,亦是万物归宿。”
“我之寂灭……当如是。”
随着这意念的明悟,寂灭法身那几乎要与虚空同化的躯体,猛地一颤!
并非崩溃,而是蜕变!
他周身那黯淡的灰光不再试图凝聚,反而如同水银泻地般,自然流淌开来,与周围的虚空葬地产生了更深层次的交融。他不再感觉被环境排斥和稀释,反而如同水滴回归大海,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归属感”与“掌控感”。
那一点在他眼眸深处亮起的奇异光彩,迅速扩散,蔓延至他整个元神躯体。他的身影依旧灰暗,却不再是死气沉沉的灰暗,而是带上了一种深邃、悠远、仿佛能容纳一切、又让一切归于平静的意蕴。
原本滞涩的力量运转,骤然变得圆融自如!不是恢复了之前的狂暴,而是变得更加内敛、更加本质。他一念动,周围的虚空仿佛都在微微响应,那无处不在的“粘滞感”和“稀释感”对他而言,大大减弱。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与这片虚空葬地之间,建立了一种模糊的联系。虽然依旧无法直接脱离,但至少,他在这里不再是无根浮萍,被动消磨。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不再艰难迟缓,变得流畅自然。
他低头,看向自己那已然蜕变的手掌。掌心之上,一丝灰芒悄然浮现。但这灰芒与以往不同,它不再仅仅散发着终结与死寂,而是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静谧与包容。仿佛这缕灰芒本身,就是一小片微缩的、和谐的“虚空”。
葬地悟道,寂灭真谛。
于绝对的虚无中,寂灭法身破开了自身道途的迷障,触及到了“寂灭”更深层的本质——非仅为毁灭之刃,更是回归之桥,平衡之则。他的实力,在这极致的领悟与环境的淬炼下,发生了质的蜕变。
虽然依旧困于这虚空葬地,但至少,他看到了方向,也拥有了在这绝地中生存、甚至……寻找归途的资本。
他再次抬头,望向这片无边无际的灰蒙蒙虚空,空洞的眼眸中,那奇异的光彩缓缓流转。
接下来,该想办法,离开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