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07年6月25日 复工day013
地点:蒙兰市罗兰岛基地
送走克兰派出所所长和他那股轴劲儿上来谁都劝不住的女儿,基地接待区里紧绷的空气刚松快了没十分钟,一阵急促得像是踩在火上的脚步声,就裹着尖利到能刺破耳膜的争吵声,硬生生撞了进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男人的声音憋得通红,像是被按在水里憋了许久才挣出水面,每一个字都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脖颈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我都说了八百遍了,那东西不是我动的,你凭什么揪着不放?!”他拽着身边女人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女人疼得眉头拧成了疙瘩,指节都泛了白。
女人猛地甩开他的手,动作又急又狠,鬓角的碎发被甩得散乱开来,贴在汗湿的脸颊上。她眼眶红得像是浸了血,却透着股不肯服软的硬气,声音拔尖得能穿透墙壁:“不是你是谁?!家里就咱们俩,除了你还有谁能碰我的东西!你就是心里有鬼,做了亏心事不敢承认!”
两人鼻尖几乎要凑到一起,吵得面红耳赤,唾沫星子随着激烈的争执飞溅,差一点就落在了接待台擦得锃亮的玻璃上。周围几个正在整理文件的sci同事都停了手,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地看向这边,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闹剧扰了清静。
就在这时,一道更响亮、更带着少年人特有清亮感的怒吼,猛地从夫妻身后炸开,瞬间盖过了两人的争吵:“够了!你们别吵了!”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站在那里,身上的蓝白校服还带着点尘土,裙摆下摆沾着几片草叶,像是刚从学校一路跑过来的。她眉头拧得死死的,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眼睛里又胀又红,满是翻涌的烦躁和藏不住的委屈。女孩猛地抬起脚,重重往地上一跺,瓷砖地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声音里带着股歇斯底里的崩溃:“天天吵!日日吵!你们就不能好好说一句话吗?!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破事,闹到别人单位来丢人现眼,你们到底满意了没有?!”
她说着,眼圈唰地一下就红透了,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却倔强地仰着头,硬生生逼着眼泪不能掉下来。“我早就跟你们说了,那东西是我收拾房间的时候不小心弄混了,你们非要不信,非要互相指责、互相猜忌!”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透着股不服输的劲儿,“现在好了,让人家看尽了笑话,你们心里舒坦了?!”
夫妻二人被女儿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噎得瞬间没了声音,像是被人狠狠扼住了喉咙。争吵声戛然而止,两人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错愕的神色,随即,那错愕又慢慢转化成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眼神闪烁着,不敢去看女儿通红的眼睛。接待区的气氛瞬间凝固下来,只剩下女孩因为情绪激动而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一下一下,撞在沉默的空气里。
父亲愣了好一会儿,脸上还残留着刚才和妻子争吵时没褪去的愠怒,语气却不自觉地软了几分,带着点笨拙的安抚:“不是,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有话好好说不行吗?干嘛非要在人家sci基地里吵吵闹闹的,多不像话。”
女孩猛地抬起头,眼眶红得更厉害了,却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瞬间又炸了起来,声音拔尖得能刺破耳膜:“我要和何风生结婚!你们谁都拦不住我!”
我刚处理完一份案件报告,从办公区走出来,正好听见这句石破天惊的话,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沉声道:“你干什么啊!年纪轻轻的,书不好好读,满脑子就想着找个靠山躲起来?”我看着她孩子气的脸庞,语气里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哪是这么草率就能决定的?你才多大,懂什么是柴米油盐,懂什么是责任担当吗?”
这话像是一根点燃的引线,瞬间引爆了女孩积压的情绪。她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我,原本就泛红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像是要喷出火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怒火像是实质般直冲冲地扑了过来:“关你什么事!”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里满是歇斯底里的委屈和愤怒,“我找不找靠山、结不结婚,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吗?!你们一个个的,只会站在高处教训我,根本没人懂我心里到底想要什么!”她一边喊一边用力跺脚,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顺着脸颊滚落,砸在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湿痕。接待区刚松开没多久的空气,瞬间又紧绷得像是要断裂。
我迎着她愤怒的目光,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就是何风生。”
女孩脸上的怒火像是被瞬间浇了一盆冰水,猛地僵住了。她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微张开,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整个人都定在原地,一动不动。时间像是在这一刻静止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只剩下她错愕到极致的眼神。几秒钟后,她像是被抽走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双腿一软,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重重地跌坐在旁边的金属椅子上,发出“哐当”一声响。她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脸上的愤怒、委屈、执拗,在这一刻全然消散,只剩下一片茫然无措,全然没了刚才的歇斯底里。
父亲先是愣了一下,眼睛飞快地在我脸上扫了几圈,随即猛地一拍大腿,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转头看向我,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外,又透着股老熟人的熟稔:“哎哟!这不就是老何家的儿子何风生吗?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没想到能在这儿遇上你!”他说着,还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显得有些热络。
我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落回椅子上的女孩身上,眉头依旧没有舒展,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解:“对,是我。你女儿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啊?突然说要和我结婚,还闹到基地来,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女孩听到“结婚”“荒唐”这两个词,像是终于从失神中回过神来,眼泪“唰”地一下就涌了出来,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止都止不住。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踉跄着扑到父亲身边,紧紧拽着父亲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父亲的衣袖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哽咽着哭诉:“爸!我……我就是喜欢他啊!”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浓重的哭腔,“我知道我年纪小,好多事都不懂,可我是认真的!我真的想和他在一起!你们总说我不懂事,总把我当小孩子管着,我不想再被你们束缚着了……”
我看着她哭得伤心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许,却依旧带着明确的态度:“行了,你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娃娃,跟我这个二十好几、天天忙着办案的大伙子凑什么热闹?”我顿了顿,看着她泛红的眼睛,继续说道,“婚姻不是过家家,不是一时冲动就能决定的,更不是用来逃避管束的借口。赶紧收拾收拾情绪,去上学去,别在这儿瞎闹了。”
她原本还在不停抽噎的动作猛地一顿,眼泪挂在长长的睫毛上,晶莹剔透,整个人又一次愣住了,眼神里满是茫然和不敢置信,像是没听懂我说的话。过了几秒,她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眉头重新紧紧皱了起来,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却依旧透着股不肯放弃的执拗,带着几分质问的语气质疑道:“十八岁怎么了?十八岁就不能结婚了吗?”她抬起通红的眼睛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委屈和不甘,“你凭什么觉得我是瞎闹?我是真的喜欢你啊!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了!你就这么看不上我,连一个让我证明自己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吗?”
我看着她泪眼婆娑却依旧执拗的模样,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也多了几分严肃:“行了,刚成年就急着把自己嫁出去,有什么用?婚姻不是避难所,也不是你用来反抗父母的工具。”
我顿了顿,目光直视着她,不想让她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你凭什么觉得我就是符合你要求的人?你甚至都不了解我每天在忙什么、过着什么样的生活,这份喜欢本身就太单薄了。不是的,好吗?我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也不可能和你有这样的发展。”
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眼神直愣愣的,懵在原地好半天没回过神,眼泪还在顺着脸颊无声滑落。过了几秒,她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哭腔和浓浓的困惑,一连串问题脱口而出:“不了解又怎么样?喜欢难道不能慢慢了解吗?你说我不符合你的要求,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我改还不行吗?你明明和我爸认识,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非要把话说得这么绝?”
我看着她近乎固执的模样,语气软了几分,却依旧带着明确的界限:“行了,我一直把你当成妹妹看待,从来没过别的心思,你怎么就钻牛角尖了?”
她脸上的执拗瞬间僵住,整个人彻底懵了,嘴巴微张着,眼泪都忘了掉。愣了足足有十几秒,她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争执的力气,眼神黯淡下来,转而带着浓浓的茫然和委屈,声音低低的,像是在自问又像是在询问:“那……那我爸妈到底为什么总吵架啊?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最近天天为一点小事就吵,是不是因为我不听话,他们才不开心的?”
我摊了摊手,语气温和却带着分明的引导:“这事儿你最该去问你爸妈啊,他们心里的疙瘩,只有彼此说开了才管用。” 我看着她耷拉下来的肩膀,补充道,“还有,你也得做个让他们省心的好孩子,少点任性多些体谅,家里的气氛自然就顺了。”
她抿着嘴唇,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眼神里的茫然渐渐褪去些,却又多了丝无措。沉默了几秒,她抬头看向一旁还在互相怄气的父母,声音细细的:“可他们现在都不搭理我……我去问,他们会说吗?”
她父亲听见这话,脸上的愠怒淡了些,眼神复杂地看了女儿一眼,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说什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母亲则别过脸,肩膀微微绷着,指尖却悄悄攥紧了衣角。接待区的空气里,少了之前的剑拔弩张,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母亲深吸一口气,脸上的执拗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疲惫,她抬手抹了把眼角,声音放得平缓:“行了,那东西也不是什么要紧物件,别在这儿闹了,回家再说。”
父亲闻言,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眉头拧着,语气里满是委屈和愤愤:“回家?这事不说清楚怎么回家!那东西明明是你当年送我的纪念物,结果我姐——也就是她姑姑,非要拿去用,还转头跟你嚼舌根,说那是别的女人给我的!纯粹是没事找事,故意挑拨咱们俩的关系!”
这话刚落,接待区门口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花衬衫、烫着卷发的中年女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一进门就拔高了嗓门,大发雷霆:“好你个没良心的!我好心帮你保管东西,你倒好,在这儿编排我挑拨离间?!”她指着父亲的鼻子,唾沫星子乱飞,“我什么时候说那东西是别的女人送的?你就是想往我身上泼脏水,为了讨好你老婆,连亲姐姐都不认了是吧?!”
女人的怒火来得又急又猛,原本缓和了些的气氛瞬间又被点燃,接待区里再次充斥着尖锐的争执声。女孩吓得往后缩了缩,眼神里满是无措,看看暴怒的姑姑,又看看一脸铁青的父亲和抿着唇的母亲,眼圈又红了起来。
女孩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没了之前的委屈怯懦,反倒透着股破釜沉舟的锐利,声音清亮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行了,姑姑!你别再把自己装成好人了!”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一字一句道:“从现在开始,我去学校住校,再也不想天天看着家里鸡飞狗跳!还有你和表姐,赶紧从我们家滚出去!”
“当初你非要嫁那个男人,不到五年就闹离婚,现在分居着还不安生,转头就想把我挤出去,还想把表姐介绍给何风生——我告诉你,你别让表姐走你的老路!”她越说越激动,胸口微微起伏,“我真搞不懂,我们这样的女人为什么非要揪着吵架不放?除了互相指责,就是硬扯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有用吗?不过是觉得自己可怜,想拉着所有人陪你陷在破事里!”
这番话像一记重锤,砸得在场人都愣在原地。姑姑脸上的怒火僵住,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反驳的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而一直站在接待区角落,默默听着这一切的克兰派出所所长的女儿,脸上早已没了之前的执拗,只剩下满满的复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触动。她没再多说一个字,只是悄悄攥紧了书包带,转身快步朝着门口走去,脚步急促却坚定,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姑姑被侄女这番又急又狠的话砸得彻底懵了,花衬衫的衣角还攥在手里,眼神涣散了好半天,才猛地回过神来,声音尖利又带着难以置信的委屈:“你……你这孩子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
她往前凑了两步,指着侄女,一连串问题劈头盖脸砸下来:“我什么时候装好人了?我让你表姐跟何风生认识怎么了?那是为了你表姐好!我离婚分居跟你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赶我走?这家里也有我弟弟的一份,轮得到你一个毛丫头指手画脚?!”
她越说越激动,眼眶都红了,却不是委屈,而是被顶撞后的暴怒:“你说我拉着所有人陷在破事里?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你懂什么叫过日子的难处?小小年纪就敢骂我,谁教你的没大没小!”
侄女眼神坚定地盯着姑姑,语气里带着毫不退让的笃定:“姑姑,你别自作多情了,就算你把表姐吹得再好,何风生也不会同意的。”
这话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姑姑最后的侥幸。她猛地转头看向我,脸上的暴怒褪去大半,转而换上一副带着急切和试探的神情,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像是要让所有人都听见:“何风生!你说说看!我家闺女模样周正、性子也温顺,哪点配不上你?侄女不懂事乱说话,你可不能跟着糊涂!你倒是给句准话,愿不愿意跟我家闺女见个面、处处看?”
我看着她急切的模样,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分量:“行了,你侄女没说错,就算我个人没意见,这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的。” 我抬眼扫了眼周围共事的同事,补充道,“sci有sci的规矩,我的工作性质、作息时间都特殊,真要谈感情,局里上下也得考量,哪能凭一句话就定下来?”
姑姑脸上的急切瞬间僵住,整个人懵在原地,眼神里满是困惑和不甘。反应过来后,她往前凑了两步,一连串问题脱口而出:“你们这工作还管谈恋爱?哪有这种道理!考量什么啊?我家闺女又不图你啥,就想找个踏实人!难不成你们sci的人还不能自由处对象了?”
我勾了勾唇角,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却又无比认真:“当然,我们sci调查团就跟婆家人一样,我的终身大事,他们可得把好关。”
姑姑彻底愣在原地,嘴巴张了张,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的诧异,一连串问题劈头盖脸砸来:“啥?你们这单位还管终身大事?哪有上班管谈恋爱的道理!他们凭啥当婆家人?难不成我家闺女要嫁的是你们整个调查团,不是你何风生个人?”
我看着她满脸错愕的模样,语气依旧平静:“不是单位硬管,是我身边这些人——初高中同学、一辈子的发小,还有sci的搭档,早就跟家人似的。我要是找对象,他们不得替我把把关?”
姑姑彻底懵了,愣了足足好几秒,才猛地跺了跺脚,声音里满是不解和急火:“这跟你发小、同事有啥关系啊?谈恋爱是你自己的事!他们凭啥替你把关?难不成你找对象还得挨个问他们同意不同意?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收起脸上的温和,语气陡然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行了,你这不是撮合,是想把我们sci拆开!” 我抬眼扫过身边并肩作战的同事,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们sci,从组队那天起就认准了——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