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疏桐被老僧那枯叶摩擦般的声音和死寂的眼神看得心头一颤,下意识地就想遵从,连忙应道:“啊,是是,大师说的是,我们这就……”
然而,“走”字还没出口,她的话就被林羽的动作打断了。
只见林羽非但没有转身离开,反而迎着老僧那锐利如刀、充满复杂情绪的目光,向前踏出了一小步。
这一步踏出,极其细微,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与此同时,林羽体内,那四十九滴混沌精血微微震颤,一缕源自鬼谷核心传承的、古老而玄奥的气息,如同沉睡的巨龙睁开了一丝眼缝,被他刻意引导着,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这气息并非攻击,而是纯粹的、不容错认的——身份印记!
它带着《本经阴符》的深邃推演,《持枢》的天地枢机,《揣》《摩》的阴阳流转,是鬼谷道统最核心、最本源的气息!
就在这股气息触及老僧的瞬间!
老僧那双深陷眼窝中锐利如刀、充满警惕惊惧的目光,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那光芒中,有惊骇,有绝望,但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宿命感!
他枯槁的身体猛地一震,如同风中残烛剧烈摇晃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叹息、又似解脱般的嘶哑佛号:
“阿——弥——陀——佛——!”
这声佛号,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带着千钧重负落地后的疲惫与沧桑。
他浑浊的双眼死死锁定林羽,那目光中的警惕与惊惧未消,却又多了一种近乎悲悯的复杂,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终究……还是来了……”
这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像沉重的铅块砸在寂静的寺院里,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王疏桐彻底懵了,看看林羽,又看看老僧,完全不明白“终究还是来了”是什么意思?林羽不是第一次来吗?
杨青玄和云逸则瞬间绷紧了神经!
老僧的反应,印证了他们最坏的猜想!
这云梦山的秘密,果然与鬼谷传承有着直接的、深切的关联!
而且看老僧的样子,这关联绝非善意!
老僧的目光艰难地从林羽身上移开,扫过杨青玄和他手中那兀自狂乱跳动的罗盘,再扫过云逸那鼓囊囊、透着法器气息的背包,最后落在茫然无措的王疏桐身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吸气声如同破旧的风箱在拉动,充满了痛苦。
“王施主……”老僧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看向王疏桐,“寺中……有些不方便外人在场的事情需要处理。烦请施主……暂且到前殿偏厢稍坐片刻,饮些清茶,可好?稍后……贫僧自会令人送施主下山。”
王疏桐虽然满心疑惑,更有一丝不安,但看着老僧那枯槁面容上近乎哀求的神情,以及林羽等人凝重的脸色,她心知肚明,自己恐怕真的不该再留在这里了。
“好…好的,大师。”她有些慌乱地点点头,又担忧地看了林羽一眼,“那…那我先去前面等。”
“有劳。”老僧微微颔首。
王疏桐一步三回头,带着满腹的惊疑和不安,快步离开了这压抑得令人窒息的后殿区域,朝着前殿的方向走去。
直到王疏桐的身影消失在殿角,老僧才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身体又佝偻了几分。
他缓缓转过身,不再看林羽三人,只是用那枯瘦如同鹰爪般的手,对着大雄宝殿后方一条更加幽暗、通往寺院深处的回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三位施主……请随贫僧来。”
他的声音疲惫至极,仿佛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心力。
林羽、杨青玄、云逸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均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与决然。
谜底,就在前方!
他们不再犹豫,默默跟上老僧那蹒跚而沉重的步伐。
穿过回廊,绕过几处同样死寂、杂草丛生的禅院,最终来到一处位于寺院最深处、背靠陡峭山壁的独立小院。
院门虚掩,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院内只有一间极其简陋的禅房,泥墙灰瓦,门窗紧闭,透着一股隔绝尘世的孤寂。
老僧推开禅房的门。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陈年药味、香火余烬以及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人呼吸一窒。
禅房内光线极其昏暗,只有一扇小小的木格窗透进些许天光,勉强照亮一隅。
陈设简单到近乎寒酸:一张铺着破旧草席的禅床,一张磨损得发亮的矮几,矮几上一个缺了口的陶碗,碗底残留着黑褐色的药渣。墙角堆着几卷蒙尘的经书。
空气中那股腐朽的气息源头,似乎正是来自那张禅床。
老僧佝偻着背,走到矮几旁,摸索着点亮了一盏小小的、豆粒般大小的油灯。
昏黄摇曳的灯火,勉强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却将老僧那张沟壑纵横、枯槁如鬼的面容映照得更加阴森。
他没有坐,只是转过身,背对着那点微弱的灯火,面对着站在门口阴影里的林羽三人。
油灯的光线从他身后透出,将他枯瘦的身影投射在斑驳的泥墙上,拉得细长扭曲,如同一个挣扎的幽魂。
“坐……”老僧指了指禅床边几个陈旧的蒲团,声音嘶哑。
林羽三人没有去坐蒲团,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目光灼灼地盯着老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