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这个白痴!”
弗雷德里克在琴房里来回踱步,直到心跳彻底平复才推开门。门开的瞬间,玫瑰的清香扑面而来——奥尔菲斯正站在门口,左手保持着准备敲门的姿势,右手执着一封烫金信笺。
“老天......你吓我一跳。”
弗雷德里克后退半步,指尖无意识地抓紧门框。
奥尔菲斯镜片后的眸光微动,将信笺轻轻放在琴谱架上。“抱歉,先生。不过这里有你的信。”他顿了顿,克雷伯格的家徽火漆......是你父亲?”
琴房骤然陷入沉寂。
弗雷德里克僵立在钢琴旁,指节泛白地按在琴键盖上。那枚深红色的火漆印在烛光下刺眼得像是凝固的血迹。
奥尔菲斯注视着这位年轻作曲家绷紧的背影,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需要我拆开吗?”
“......不必。”弗雷德里克终于转身,用拆信刀挑开火漆的动作带着刻意的迟缓。
信纸展开时发出脆响,父亲凌厉的字迹刺入眼帘:
“即刻返回巴黎。杜邦伯爵指定你在下周三的沙龙演奏。若再推诿,家族将永久收回你的姓氏。”
琴谱架突然被攥出裂痕。
奥尔菲斯看着弗雷德里克冷笑一声将信纸揉皱,却在下一秒听见对方用异常平静的语气说:“噢,德罗斯先生,看来我得回法国一趟。”
屋内拉着厚窗帘,角落的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
奥尔菲斯扶眼镜的手指顿在半空:“嗯......什么时候?”
“明天。”弗雷德里克故意不去看他的眼睛,安静地坐下,“至少要待到沙龙结束。”
窗外传来渡鸦的啼叫,一声比一声急促。
奥尔菲斯突然走向窗边,背对着他整理窗帘的流苏:“我记得你在信里说过,再也不会踏入克雷伯格的宅邸。”
“这次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奥尔菲斯转身时,镜片上划出冷冽的弧光,“七弦会能确保你在伦敦的安全,但巴黎......”
“父亲总不至于杀了我。”弗雷德里克打断他,低头调试琴弦,让阴影遮住自己上扬的嘴角,“何况只是去弹个琴而已。”
琴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奥尔菲斯突然单膝跪在他身旁,抬手拉住弗雷德里克的手臂强迫他和自己对视:“你明知道那些贵族会把你的作品贬得一文不值。”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
“上次他们怎么说来着?轻浮得像妓院的舞曲?”
弗雷德里克终于抬眼。
奥尔菲斯近在咫尺的栗色眼瞳里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情绪,这让他心脏漏跳一拍。
“噢?原来你知道。”他轻声说。
“我知道关于你的每一件事。”奥尔菲斯猛地站起身,“包括某人信里发誓宁可饿死也不向家族低头,隔天的那个晚上是怎么淋着雨敲开我家大门的。”
空气骤然凝固。
弗雷德里克看着奥尔菲斯紧握的指节发白,突然意识到——这个永远游刃有余的小说家,正在失态。
“奥尔菲斯,安静点,听我说,”他故意放软了语调,“让我猜猜,你该不会是在......”
“不,没必要。书房还有稿子要改。”奥尔菲斯生硬地打断他,转身时大衣下摆扫翻了琴谱架,“既然你决定好了,那我祝你旅途愉快。”
门被摔上的巨响震得钢琴弦嗡嗡颤动。
弗雷德里克望着地上散落的乐谱,突然低笑出声。他拿了一张空白的信纸和笔,在上面写下一行清秀的字。
“已婉拒。一切安好,勿念。”